缓风飘拂,迎面扑过来一股梨香。
姜少琮不禁抬头,刚好小太后也在看他。
四目相撞,撞得他心神俱颤。
她在看他……
浅月冬雪般的眸子就那般毫无防备落在他身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自心头急速掠过,滚雷一般,扯得他心间急跳……
他几欲呼吸错乱站立不稳,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调转视线这才避免在她面前失态。
若当真失态,不知她会不会笑他。
若笑,又该是怎样一副动人风景。
“这伤是皇上所为?”她开口,关切他的伤势。
背后擅议帝王有违臣子本分,姜少琮并未作答。
那就是了,小太后心下了然。
那人额角本是冷白如霜的好颜色,如今多了块杯口大的血口,叫人瞧了委实惊心怵目。
伤口尚未结痂,鲜血顺着狰狞血肉不断下淌,蔓延,凝固。凉少荇捏着帕子下意识想抬手去擦,意识到不妥又及时收了手,将帕子往前递了递:“姜大人若不嫌弃拿着擦擦血吧,当心污了官袍。”
她方才是想替自己擦血么……
视线落在那截光滑莹润的细腕上,神思一转目光紧跟着往下滑到那方香帕上。
上头梨枝满翠,一只喜鹊立于枝头。
景致好,寓意好。
姜少琮受宠若惊接下香帕:“多谢太后。”
凉少荇提步往前,几息间,身后之人心思万变,反复思量数次终于踟蹰着开口:“太后若在宫中过得不快,臣可相帮。”
担心此举唐突佳人,又担心太后因此猜想他心思不纯,话说出口又有些赧然,呆立原地有些孩童般的手足无措。
她回头,有些讶然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感激:“此话当真?”
姜少琮一字一顿,语气郑重:“自然当真,微臣断不会欺瞒太后。”
太后朱唇浅勾:“右都御史大义,若有那日,哀家定不吝告知。”
”太后只管吩咐就好。“
那抹倩影缓步离开,姜少琮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短暂且不真实的一幕中,口中喃喃自抒心思:“若你愿意,我会帮你。”
却并非大义。
他垂下头望向手中之物。
一方软帕带着主人特有的梨香,清香怡人。姜少琮望着手中香帕眼眶莫名发酸,太后该是他尽心敬着的存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摒弃心中信念对处在尊位的太后生出此种不敬心思。
明知不可,心不由己。
想脱身已然不能,来不及了……
无声收紧手中香帕,生怕沾染身上血污还特意将之小心折好收进袖袋,想了想复又拿出来谨慎塞入了胸口衣袋。
香帕紧贴胸腔那一刻,他竟有种拥她入怀的错觉,餍足至极。
廊下当值的守卫将方才两人谈话连同眼下右都御史意犹未尽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不觉心头大震,只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原来右都御史对太后存的是这般心思,难怪方才御书房内对着圣上如此义愤填膺,口不择言。
果然,陷入情爱的男人都是失心疯。
小太后一进御书房岁荣便识相退了出去,帝王正端立于窗前,不知目光扫到了何物眼底神色骤变,不过眨眼功夫里头淬起丝丝凉意。
“皇上……”凉少荇瞧着势头不对,心生迟疑。
寥深回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凝片刻,紧接着眉心往下一压:“早朝上的事都听说了?”
“哀家都听说了。”
乾清门外一众臣子的奏对声此起彼伏,一声重过一声,着实聒噪。
皇上看向窗外,冷哼一声:“往日有什么棘手的差事不见他们这么积极,今日反倒来劲了。”
“皇上息怒。”凉少荇上前几步,停在几步开外,“群臣谏言俱是忠心,皇上莫要寒了臣心。”
眉眼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热气儿瞬间消弭:“太后此话何意?”
对上冷寒眸光,她不禁后退几步:“皇上去慈宁宫的次数远超其他娘子宫中,这是事实。”
皇帝靠近一步:“所以呢?”
小太后后退半步:“所以解决此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减少去慈宁宫的次数。”近来皇上言行举止间常含情动,可她现下心绪繁杂,减少两人见面次数未必是件坏事,刚好容她理清自己的心思。
“你想躲朕?”他眼梢蒙雪,语气冷寒。
“哀家不是这个意思。”说话间还是不由后退了半步。
帝王目光如炬自然觉察到了她的举动,他一步步逼近眸色晦暗:“既不是,寻常见面就是。”
他进,她便退。
节节败退中还不忘小声辩解:“可哀家不想成为朝臣口中蛊惑君心的祸水。”
见她如此,他神色稍软止住步步紧逼的步子:“没人说你是祸水。”
“没说不代表没想,何况今日不说保不准明日还不说。”凉少荇鼓起勇气同他对视,“即使是皇上也不能保证,不是么?”
寥深稍作沉默,眉色变得凛冽:“谁说朕不能保证,谁若敢口出恶言,朕定当……”
“皇上定当如何?砸人脑袋么?”凉少荇今早决定来找皇帝,一则担心皇上因早朝之事牵怒臣子,二则实在是不想背上祸国殃民的恶名。只是好说歹说皇帝就是不松口,她不免心急。
心急之下,难免会言出无状。
话说出口又觉冲撞了今上,正要费心找补,皇帝面色急转,似是被人触了逆鳞,眸光冷沉如深海:“砸人脑袋?谁?姜少琮么?”
凉少荇被帝王这副模样吓到,言语紧张章法全无:“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
“方才院中太后可是将帕子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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