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37.诡道

陈烨年轻气盛,又受器重,看着年近五十的陈翦,想必不甘久居江南、位居其后。

而陈翦则指望扎根他扬州铸冶场,为自己佐助,其中掺杂多少打压的心思,就未可知了。

“陈烨如此迂回,向璟……端王寻求合作,大抵是想绕过陈翦这一环。不然吏部尚书吴衡为陈翦门下走狗,他要入永平为官,何必辛辛苦苦绕这么一大圈?”

谢执沉吟着将方才的对谈转述给崔毓,边说边梳理没来得及捋顺的关窍。

崔毓是个聪明人,接他传信称散朝后有事相商,特地在转角相候,见半路杀出个陈翦,亦没有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在茶馆拣了个角落吹风。

他听到宁轩樾的名字,眼神闪烁了一下,皱眉道:

“谢大人,你先前送信约我商议钱庄之事,也说暂且不要暴露端王。为何你如此信任端王?孰知他同陈家不是一丘之貉?”

“我……”谢执噎了一下,学他皱起眉,“你又为何如此不信任端王?”

没想到崔毓回答得极干脆,“就算当年军需补给是陈党作祟,若非端王权权交易在先,也不会出此纰漏。”

谢执有点躁,“这——我正想同你说这一点。之前我们太执着于军械造假,却没有想过此事是始作俑者的根本目的,抑或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

他一时间说不清心里那股不悦因何而来,话赶话地反驳半句,才意识到奇怪之处:明明亲历雁门一役、失去袍泽兄弟的人是他,为何崔毓也如此耿耿于怀?

不过那天崔毓自称是因钦佩谢岱,谢执料想这其中的难言之隐轻易也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宁轩樾”的名字在脑海中兜了几圈,却触动他脑海中某段细枝末节的记忆。

此前在扬州铸冶场,有一守卫对宁轩樾出言不逊,他自称曾随武威公驰援雁门“清扫乱贼”……?

谢执猛然一悚,匆忙问道:“崔大人,我养完伤回永平时,距离雁门一役已一年有余,许多事并未亲眼见证。当年朝中判定我谢家谋逆的前因后果,能否请你再说一遍?”

这段往事仿佛烙在记忆中的铭文,别说经过,就连当年的战报与圣谕,崔毓都能一字不差地复述。

说起这些时他语气仍旧很淡,藏在宽大袍袖内的拇指却一反常态地紧掐掌心,浅粉色指甲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雁门关被围,是邻近城池察觉异状、传信回朝,众人才知浑勒已进逼中原。皇上派武威公率军出征,半月后浑勒派使臣求和。”

他停顿了一瞬,轻声道:“从时间上看,使臣抵京正是在谢大人坠崖前后。”

菩提崖畔的黑影掠过眼前,谢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关外四郡被屠城,要是继续征战,将浑勒逼急了,国库未必支撑起战事消耗。因此皇上权衡利弊,勉强同浑勒达成和谈,双方释放战俘,谢岱将军多年前打下的关外四郡就此重归敌手。

“战后审问被俘的戍北军将领,言谢岱将军对靖戎令多有怨言,恰逢鞑子入侵,他以此为由强行调兵,结果不战而退。

“没想到撤退太快,军心大乱、伤亡惨重,溃退至雁门关后被围,血流成河,若非援军及时抵达、武威公指挥得当,雁门关说不定真要被攻破。”

崔毓止住话头,沉默如寒霜般悬于二人当中。

相顾无言中,谢执艰难地呼出一口略显颤抖的热气。白雾散入初春料峭的寒风中,倏尔烟消云散。

他嘴角带着一丝酸楚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嘲道:“连我一个知晓实情的人,听了这么多次,都快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

崔毓却没接他的自嘲,抬起眼,长而翘的睫毛向上一扇。

“谢大人,其实我一直在想,伏击你的人像是生怕你看不出他们使蛮族武器——当然,可能是他们认为你必死无疑,因此有恃无恐,但换把刀又不是什么难事,犯不着在和谈的节骨眼上冒这个风险。”

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崔毓停下来顺了口气,秋池似的瞳孔清晰映照出面前的谢执。

之前隐约成型的猜测缓缓现出轮廓,彻骨寒意森然若冰锥,不言自明地悬于二人心口。

谢执缓缓开口:“当初我们只道是信使被浑勒截住,但如今回头细想,如果是关内驿站受人控制,甚至只需控制其中一环……”

那雁门一役就是一场精心针对谢家策划的围剿。

崔毓那张本就如霜似雪的脸逐渐惨白,正午日光覆于其上,几乎能将之晒化。

双眼中浓烈的恨意反倒让他平添几分活人气,打破了平日淡漠的壳。

“谢大人,”他半带茫然地攥紧衣袖,“凭什么。”

谢执哑然。

他迟疑了一下,抬手拍拍崔毓的肩。

此情此景有一丝荒谬。相比崔毓满心凄楚,反倒是他这个亲历者的怨怼,在两年中被血肉挫去尖锐的棱角,沉寂为无法消弭的痼疾,也失去了问“凭什么”“为什么”的天真。

无可奈何面前,叩问因果无异于刻舟求剑,可供凭吊,可供愤恨,却无济于尘埃落定的旧事。

谢执纵使有意宽慰也心知自欺欺人,索性直接转移话题道:“崔大人,我派手下靠谱的人去打探了那家钱庄。”

崔毓点点头,重新挺直僵硬的脊背。

见状谢执续道:“它明面上做的是小本典当生意,但我让下人尝试典当寻常珠宝,收到的票据和端王那张有所不同。”

崔毓语速飞快:“两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钱庄有地下产业,又或者是端王诈我们。”

“不会是后者。”

见谢执脱口而出,崔毓蹙起两条秀气的眉毛,“为何如此笃定?”

“总之……总之没可能。”谢执心想这三言两语如何说得清,含糊道,“他没有动机。”

以防崔毓这个棒槌继续不依不饶,他一口气往下道:“钱庄设在永平,陈翦没理由不知情;但陈烨让端王取钱一事,陈翦一无所知。我推测钱庄中的生意与二人都有交集。”

崔毓颔首,好像完全没留意他对这陈氏叔侄直呼其名,道:

“的确,陈家声势浩大,从江南至永平相隔千里,总归需要一个中转的节点,钱庄既可交易钱财也可交易信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着说着双眼一亮,“陈翦自己野心勃勃,可能正防着陈烨这样的年轻后生将其取而代之,又不得不依赖他在扬州的势力,你方才对陈翦说的话正好挑拨二人关系。”

“但愿如此。”谢执被他明亮的注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