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安迟叙身体更差些。
尚没有达到那个年纪的平均水平,营养不够,三天两头就感冒,家里人还不管她。
她也不懂什么病什么药,更懒得求助于母亲妈妈,甚至医生。
一生病就硬拖,药也不吃休息也不够,愣是把自己拖到了十六岁。
初见,晏辞微就知道安迟叙身体不好。
都是十六岁的年纪,安迟叙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瘦瘦小小一只躲在暗处,皮肤白无血色,手臂和胸腹能看见明显的骨头,像无人照料的流浪猫。
半年后晏辞微成为了流浪猫的主人,自然要给她的小猫调理身体。
安迟叙不喜欢去医院,听见晏辞微提意,就开始推脱。
流浪猫的推脱也很有意思。她绝不会开口说出自己想做的事,只是一味的找借口,拐弯抹角。
“团团,我带你去看看中医吧。是我认识的一个,很专业。”
晏辞微第一次提出这件事,是在高一上,十月的光景。
那会儿刚过完长假,晏辞微在学校宿舍悄悄陪了安迟叙七天。
她们一起在校园里写作业,吃食堂突然水平提升的员工餐,淋着雨在操场疯跑。
兴许是跑得太过,安迟叙成功感冒,最后三天是在宿舍度过的。
晏辞微在的时候,宿舍里的别人都知趣离开。
彼时的安迟叙尚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觉得四周无人叫她安心。
她可以挪出一个小空间,邀请晏辞微的降临。
晏辞微可以肆无忌惮的抱住她,揉过她毛躁的头发,再给她一勺一勺的喂药。
安迟叙很少在生病的时候吃药。嘴巴苦,药更苦。
晏辞微却在她身边,把一切苦涩都变甜。
安迟叙老实了三天,这是她病好的最快的一次。
之后晏辞微就想带她去调理。
“周末吗?”安迟叙杏眼一闪而过惶恐,眉头是抗拒的形状。晏辞微看得一清二楚。
“周五晚上去。老班那边我去说就好,看病的事她不会阻止的。”
晏辞微霸占了安迟叙同桌的位置,撑着下巴望着她。
安迟叙低下头。
她捏着笔,指尖泛白,写出的字依旧蚊子大,工整清秀,就是对老师的眼睛不太友好。
“但……周四考的卷子周五发,晚自习得把错改上去。”这是数学老师的要求。
安迟叙说一句头低一点。她不擅长隐藏自我,却很擅长遗忘自我。
“没事呀,和她说一声就好。看病的事大。”晏辞微知道安迟叙不想去。
她说不清是想逗逗安迟叙,还是一定要带安迟叙走。
那时的晏辞微告诉自己,安迟叙身体太差,本来就应该好好调理,休学都不为过。
她是为了她的团团好。
“数学老师很凶的,可能不会同意……”这是安迟叙第二次拒绝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和她的字逐渐趋同。
在庞大世界中连一叶孤舟都算不上,兴许只是落入水中的盐,转瞬即逝。
课间嘈杂。难得下雨不跑操,同学们都围在一起热闹。
晏辞微依旧听清了安迟叙的话。
无论周遭有多少人,安迟叙涓流般的声音总是那样明显,和窗外的细雨一般,降临时没有人听不见。
“我去就好了呀。她不会凶你的。”晏辞微笑弯了眼,抬手按住安迟叙的耳。
惊得正在写题,其实走神很久的安迟叙骤然侧头。
四目相对,安迟叙拒绝的话咽在喉头,又被晏辞微坚定的笑吹散。
她说不出口哪怕一句违抗的话,默默低了头。
默许晏辞微捂住她的耳朵、眼睛,替她听,替她看。
默许晏辞微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病。
周五下午,安迟叙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
她同桌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在前座的晏辞微,了然。
同桌很知趣的起身让安迟叙,在安迟叙拖拖拉拉的步伐里捂着脸感叹,她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只,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安迟叙在门口找到了正在跟门卫扯皮的晏辞微。
门卫放行了,晏辞微挽起安迟叙的手腕。“是啊。看个病,不需要大人在嘛,医生在就好。”
可是大人不在,她们该怎么开号,怎么排队,怎么付钱呢?
她又要如何描述她的症状?
她这会儿分明好了感冒,身体没有不舒服。
安迟叙止不住的紧张,抓着晏辞微全程不肯松手。
晏辞微领着她,把一切准备事项包办。
等真正检查的时候,她放松了不少。
中医馆的医生也就把脉,看看舌苔。
“医生,她身体有点虚,能不能看看怎么调理?”晏辞微也会帮她描述身体情况。
医生把完脉,也直接把她的问题说了出来。
梦多易醒,容易疲劳,营养摄入不够……
医生开了张忌口的单子,把药方给了晏辞微。
安迟叙全程只需要跟在晏辞微身后,牵着她的手就好。
这样就是看完病了……安迟叙悬着的石头慢慢往下落。
原来她也可以不用挨骂,不用挤着排队又意外跟丢,不用在大大小小的人群里低着头听母亲隔着电话和人吵架,她不付钱,最后是气冲冲的妈妈把卡丢在她脸上。
晏辞微会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可以不必害怕了。
……
晏辞微接过了给安迟叙熬药带药的工作,还顺带当了安迟叙的小闹钟,每天准点提醒安迟叙吃药。
第二节课下课,晏辞微站在安迟叙桌子旁。
同桌瞅一眼晏辞微就知道该离开了,讪讪勾了两个好朋友一起去厕所。
晏辞微拿着保温杯在安迟叙身边坐下。
“怕苦吗?”她搅拌了一下还有点烫的中药,跟安迟叙悄悄眨眼。
安迟叙摇头的幅度也很小,目不转睛的盯着晏辞微的脸看。
“先喝吧。给你准备好了的。”晏辞微低头抿过杯壁,确认温度合适,才递给安迟叙。
安迟叙就着晏辞微刚刚试温度的地方,一口喝完。
其实并不怎么苦。安迟叙闭着眼,药的热气还扑在眼皮上。
晏辞微的呼吸还挂在耳畔。安迟叙仔细分辨,甚至还能尝出点晏辞微的味道。
或许是晏辞微的沐浴露,柠檬的香气清淡持久。
或许是晏辞微偶尔会喷的香水,茉莉雪芽的味道很轻盈,安迟叙曾抱着晏辞微闻过一下午。
或许,是晏辞微唇膏的味道。草莓还是巧克力,甜腻腻的,让安迟叙想把杯子也舔一圈。
她把杯子放下的时候,还得到晏辞微一句夸奖。
“真厉害,团团。”就像在夸小宝宝。
“这有啥……”安迟叙羞红了脸,咬着唇微恼,却被晏辞微塞了一颗糖。
晏辞微的指尖悄然掠过安迟叙的唇瓣,惹来一阵战栗。
糖也是草莓味的。尝不出香精的味道,是很纯正的水果甜。
只一颗糖,迟钝的安迟叙也能感受到,晏辞微的家境不一般。
可也没关系吧?
安迟叙默默把糖推入口腔,品着草莓融化。
晏辞微会带她看病,给她熬药,喂她吃糖。
她们可以一直要好的。
“好羡慕你们俩。”见晏辞微喂完药,安迟叙的同桌转了过来,趴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晏辞微顺势往安迟叙身边靠了点。“羡慕啥呀,人家生病吃个药。”
她不可能不知道安迟叙的同桌在说什么。
就连安迟叙的耳根都深了颜色。
晏辞微还要装傻,勾着安迟叙的脖颈,三两句话把想加入聊天的同桌送走。
“是没啥好羡慕的啊。”再往前一排,学习班长开口了,手里还写着刚从老师办公室拿的卷子,只有她的小团体能提前拿到,剩下的她会拖到第二晚自习再发。
“多大人了,居然还要别人提醒吃药,还让人喂。搞不搞笑。”
有人戳了她一下,叫她别说了。
晏辞微脸上的笑依旧,眼底的笑却转瞬无踪。
“同龄人给你当妈,羞不羞?”学习班长反而变本加厉,拽着阻止她的人问。
“看不惯?”晏辞微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如常。
学习班上头上莫名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见安迟叙拧着眉往旁边缩,和晏辞微明显拉开了距离,这才满意,也不顾头顶的痛,闭上嘴,但嗤笑明显。
“你是会看不惯。毕竟你也没人疼。”晏辞微牵起安迟叙的手,拿着装药的保温杯,丢下一句话后离开了教室。
安迟叙却在教室外,甩开了晏辞微的手。
她动作一向很轻,这次用上了力,甩了晏辞微一个措手不及。
“团团……很生气吗?”晏辞微不明白,捂着手,依旧朝安迟叙靠近。
她们才是最亲密的人,为何要管外界的眼神?
还是说,安迟叙不喜欢她的照顾?
那一甩已经用尽安迟叙全部的勇气。她飘忽眼神,比晏辞微还不知所措,牙齿开始发抖。
刚甩完就后悔了。
安迟叙把头颅压的很低,避开晏辞微的眼神。
她想那双眼里一定有斥责,有失望,像一对刀刃。
她只能看着安全的地板,她恍恍惚惚放大的鞋子,犯着她的晕厥。
如果她能就此晕倒,那才是最安全的解。
上课铃响了。安迟叙没能如愿倒地。
“我,我自己会记得喝的,谢谢你。”安迟叙闭着眼抢过晏辞微怀里的保温杯,步伐不稳,跌跌撞撞回教室。
晏辞微在门口愣了好久。直到科任老师进教室,她才坐回自己位置上。
她低垂了睫毛,盖住眼里的情绪。
在草稿纸上写下学习班长的名字,而后划过一个叉。
……
两天以后,学习班长休学了。
安迟叙抱着保温杯,看向空空的位置,一个可能性划过脑海,顿觉天旋地转。
第一节课全程,她看着摆在桌上的保温杯,余光不时瞥向斜前方的晏辞微。
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她不知道晏辞微桌上有一只梳妆镜,镜子里永远映着自己的影。
她的动作被晏辞微收尽眼底。
大课间时,安迟叙被晏辞微不由分说的拉到了教学楼后面,几乎无人经过的位置。
“晏,晏辞微,怎么了吗?我们不能,不能逃课间的。”安迟叙攥紧衣角,头脑发胀。
“没关系的。”晏辞微不像她想象中的可怕,温柔依旧。
她牵起安迟叙惴惴不安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不要那指甲扎伤掌心。
再一根一根的穿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我是队委,忘了吗?我帮你请假了。”晏辞微只靠近到这一步。
她们有过的拥抱,搂或揽,都没有发生。
晏辞微只是牵起安迟叙的不安。
“早上果然又忘吃药了,我的团团。”她空的那只手拿出保温杯。
就着安迟叙的惊讶,就着她们相扣的手。
按上保温杯的杯盖。
晏辞微的手掌在上,紧贴的是安迟叙的掌心。
她被扣住,不得不同样贴上保温杯的杯盖,在晏辞微的引领下,拧开它。
又在晏辞微的带领下,被迫拿住杯子,被迫自己喂自己吃药。
安迟叙却意外的,不觉得难受。
晏辞微牵住她的那一刻,她过去两天的所有惶恐都消失了。
后悔的烦躁,连夜睡不好的疲惫,白天想看又不敢看的酸苦……
统统化作掌心一点温热,而后是柔软。
安迟叙不在意学习班长的事了。
她只想要和晏辞微和好。
“团团,你看。”晏辞微拿出手机。
只有她在用的触屏机上,赫然亮着一张病例,是学习班长的。
“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家里人决定让她回去休学半年,明年状况好转,再重新跟着新高一上课。”
晏辞微处在较高的位置,云淡风轻的用自己的影子,盖住毒辣的秋日,替安迟叙遮荫。
也一句话决定了学习班长的命运。
“这样啊……”安迟叙完全不介意了。
就当学习班长是因为精神问题休学一年吧。那个人与她无关。
晏辞微肯原谅她就好。
安迟叙扬起头。
她看见晏辞微逆光的眉眼,模糊又暧昧,轮廓化成一片深色,边角的耳发细碎闪光,顺着风些许飘到安迟叙眼前。
她看不清晏辞微的眼。
却能想象成她的神色。一定是和以前一样,包容辽阔,温柔似海,平稳如镜。
这是只有安迟叙知道的眼神。毕竟,晏辞微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总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安迟叙是迟钝,又不傻,谁对谁不一样,一眼能看出来。
她太熟悉这种情愫,以往可以淡定的任晏辞微看着她。
此刻却想靠近一点。
让她也看看晏辞微。
牵着的手向下,扣紧依旧。
呼吸却缠绕在阳光里,被碎发卷走。
安迟叙没意识到她已经踮脚,试图和晏辞微的眼睛一般高。
晏辞微在这时往前一步。
没有退后,没有回避。她也直勾勾的看着安迟叙。
后来安迟叙想起,那应该是她第一次想要亲吻晏辞微。
但那时谁都没有胆量。
只有视线兀自拥吻,掀起一阵热浪。
安迟叙从晏辞微的眼第一次看向晏辞微的唇。
端详的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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