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顾家小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正屋传来顾老太悠长的鼾声,以及顾金宝偶尔吧唧嘴的梦呓。东屋王翠花和顾大柱似乎也早已歇下。
只有西边那间堆放杂物,狭小逼仄的屋子里。还有一点微弱,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呼吸声。
顾微微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散发着霉味的旧稻草和一张破席子。身上盖着的是一床又硬又沉,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棉被,棉花结成了硬块,根本不保暖。
深秋的夜寒透过土墙缝隙钻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胃里那点清汤寡水的粥和拉嗓子的窝头早已消耗殆尽,空瘪的胃袋开始隐隐作痛,发出轻微的鸣叫,提醒着它的存在。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无法入睡。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王翠花刻薄的咒骂,顾金宝嚣张的抢夺,顾老太冰冷的嫌恶,顾大柱麻木的漠视。还有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粥,那个被抢走的窝头。
每一帧画面,每一种声音,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愤怒和不甘在冰冷的夜色里沉淀,变得更加尖锐和清晰。
不能这样下去。
绝对不能再像原主那样,被他们一点点榨干。最后悄无声息地累死,饿死在某个角落,成为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身子骨太弱”。
她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
分家?目前看来难如登天。顾老太绝不会放弃她这个壮劳力,王翠花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随意欺压的出气筒和未来换彩礼的货物。
逃跑?这年头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她能跑到哪里去?被抓回来下场只会更惨。
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像无数穿越前辈那样,利用信息差和自身能力,偷偷搞点副业,攒下一点资本,然后等待高考恢复的那一天,远走高飞。
可是,搞什么?
她来自现代,知道很多未来的东西。但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政策风险巨大的七十年代农村,很多想法都寸步难行。
倒买倒卖?本金呢?风险呢?被抓住投机倒把可不是闹着玩的。
搞发明创造?她一学文科的,数理化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何况也没材料和工具。
似乎只剩下最原始,也最贴近当下环境的。利用土地和农产品做文章。
腌菜?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今天喝粥时那黑乎乎,齁咸,除了咸味几乎尝不出别的滋味的咸菜疙瘩,让她印象深刻。原主的记忆里,村里乃至公社的酱菜味道也都大同小异,粗糙,单调。
而她来自美食极度丰富的后世。哪怕不是专业厨师,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调味和改良的皮毛。或许这是一个切入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身下的土炕某处,一块松动的木板因为她翻身的动作,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这声音?
顾微微心中一动。
原主似乎有个习惯。会把一点点微不足道,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比如一根头绳,一小块碎布)藏在炕席底下或者炕洞里?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借着从破旧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身下的炕席。
炕席很破旧,边缘都磨毛了。她仔细地摸索着,手指忽然触碰到一块边缘似乎有些翘起的土砖。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她尝试着用指甲抠住边缘。一点点,极其小心地,没有发出太大声音地将那块土砖撬了起来。
土砖下面,是一个小小,黑黢黢的洞口,散发着陈年的尘土气息。
她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做工十分粗糙的木盒子。没有任何花纹,就是几块薄木片简单钉在一起,表面甚至有些毛刺,颜色陈旧发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
顾微微的心跳得更快了。原主关于这个盒子的记忆非常模糊,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藏进去的,久到几乎被遗忘。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轻轻打开了木盒的搭扣。
盒子里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几样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却瞬间击中了顾微微的心脏。
一根磨得发亮,却断成两截的木簪子。颜色沉静,带着温润的光泽。
一小缕用红绳仔细捆好的,干枯发黄的头发。非常柔软。
还有一小块褪了色,边缘磨损的红色碎布,像是从什么衣服上剪下来的。
这些东西,是原主生母的遗物?
记忆的闸门再次被冲开一些碎片。那个模糊,温柔,总是带着愁苦笑容的年轻女人形象,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原主对她印象不深,她好像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这些东西,大概是那个女人留给女儿最后的念想,被原主像藏着宝贝一样偷偷藏了起来,躲过了后来王翠花一次次清理垃圾的魔爪。
顾微微拿起那根断掉的木簪,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这是原主残存的情感,也是对那个素未谋面,同样苦命的女人的一丝同情。
她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和头发,碎布放回盒底。指尖却触碰到盒子底部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嗯?
她仔细摸了摸,发现盒底似乎比看起来要厚一点。边缘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难道有夹层?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她尝试用指甲沿着缝隙抠动,试了几次,终于“咔哒”一声轻响,一块薄薄的底板被掀了起来。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金银,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发脆的纸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还有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一样。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将那张纸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张不大,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墨迹已经有些晕开模糊,但大部分还能辨认。而且,这字迹清秀端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骨。与原主,王翠花乃至顾家任何一个人的字都截然不同。这肯定是原主生母留下的!
她的心跳如擂鼓,借着微弱的月光,凝神看去。
纸上的内容,并非她想象中的书信或日记,而像是一些零碎的记录?
最上方是几个稍大的字《雪蕻斋随笔》。
雪蕻?是雪里蕻吗?斋?随笔?原主的生母,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她识文断字,还有闲情逸致写随笔?
压下心中的惊讶和疑惑,她继续往下看。
下面的内容就有些杂乱和残缺了。
【蕻菜曝干,盐搓之,需力道均匀,置缸中,压以净石。待其色转深,出卤】
这似乎是腌制雪里蕻的步骤?但比村里普通做法好像多了[曝干]和强调[力道均匀]?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此法可得脆韧口感,然风味犹欠。】
哦?还自带点评?意思是这样做出来的雪里蕻虽然脆,但味道还不够好?
接着往下,字迹更加模糊,而且中间明显有大片被烧毁的残缺,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词语。
【三蒸三晒之法,或可增其韧。】
【春采紫苏嫩叶,夏收野橘落皮,秋藏花椒,等份】(后面烧毁了)
【崖畔有草,其叶如齿,清香特异,捣汁入之,可增奇韵,惜乎难觅】
【关键犹在,水。后山石潭,子夜,活水】(字迹潦草,似乎是很匆忙写下的)
最后,在纸张最下方,还有几句类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