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返回住处时不走大道，专挑些掩藏在屋舍街道旁的小道行走，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所见情景的惨烈让宋玉城的眼皮直跳。

随处可见于阴影中蜷缩乞食的民众，说是民众也不尽然，有几个已经露出白骨的人身上还依稀残留着宗门内门的紫色云纹，若她记不出错，这是紫云山内门弟子服饰，苍梧管辖范围内的大宗门。

白水城指责黑石城沦为魔窟，黑石城斥白水城人心之恶堪比魔鬼，两者都没说错，也都没好到哪里去，都是屎里淘金，各自比烂罢了。

况且两家在秘境中发展日久，看似形同死仇，恨不得杀之后快，却都接纳部分外来修士。

要求修士们为内城做出贡献，套路过分雷同，只不过白水城盘剥尤为酷烈，黑石城罚作劳役，虽无硬性指标，可奖赏高额处，险象环生，十死无生。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若将修士比作灵力电池，白水城人口基数少资源有限，敢来这里的人要么法外狂徒要么就是自恃本领，修为偏高，白水城将这些人层层盘剥，势必将每块电池利用率最大化。

而黑石城人口众多则不那么操心单人效率。

想起不久前，遭遇数不清的元婴尸骨，宋玉成觉得黑石城可能并不把这么点人当回事。

“这地方就是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她同云照渊传音，云照渊回看他，轻轻应出声。

云照渊站在她身侧，周身萦绕的幽暗气息比昨日更沉凝了几分，威压虽被刻意收敛，仍让路过的修士本能地绕行。他顺着宋玉成的目光看去，那些修士手腕上黯淡的符文印记也落在他眼中，如同跗骨之蛆。他眉头紧锁，眼底深处有猩红的光点一闪而逝，随即又被强行压下，只余一片冰冷的审视。

兑换完清心藻所得的工点杯水车薪，离十万的巨额罚款犹如天堑。更糟糕的消息紧随而来。

当日傍晚，一名面生的管事带着两名气息强横的李家护卫，径直来到他们那堪称废墟的庭院。

“宋玉成，云照渊。”管事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因尔等昨日在驻地内肆意破坏，扰乱秩序，并欠下李家十万工点，按规矩，即刻收回内城通行符篆。此符篆乃聚灵之钥，离身期间，尔等需自行承担灵气流失之果。”

管事手一翻，入城时发放的玉质小符便自动飞入他手中。符篆离体的瞬间，宋玉成周遭原本就稀薄的天地灵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开来，身体里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虽然速度不算快，但长久下去，会和那些不堪重负的修士落得一样的下场。

云照渊面色沉凝，灵威隐隐勃发，那管事和两名护卫顿觉呼吸一窒，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管事强压下心悸，色厉内荏地补充道：“城主府念在尔等初犯，尚给一条生路。若觉灵气流失难耐，可前往外城济世堂领取固元丹，此丹乃我白水城秘制，可有效缓解灵气流失之苦，每日凭工分可领一颗。”他顿了顿，“当然，若尔等能尽快还清欠款，符篆自当奉还。”

说完，管事不敢再多留，带着护卫匆匆离去。

“固元丹？”宋玉成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名字听着正气凛然，结合这白水城的诡异和那些被抽干的修士，她半个字都不信。灵气流失是痛苦，但未知的丹药更可能是致命的毒饵。

云照渊沉默颔首，他闭目感受着自身灵力的逸散速度。元婴修为根基深厚，这点流失尚能承受，但看向宋玉成时，眼中忧虑更深。她本就修为受损，灵气流失对她的侵蚀会更快。“丹药不可信。”他声音低沉，“灵气流失……我会想办法。”

若此时已是她的道侣便好了……无论多少灵气，都能毫无害处地渡予她。

这念头一闪而过。云照渊视线不由自主地流连过宋玉成略显苍白的脸颊，落在那截皎白的颈项肌肤上，喉头微动，只得借着垂眸饮茶的动作掩饰过去。

宋玉成此刻却无暇他顾，正全神贯注梳理着当前触发的线索，察觉陷阱后并非不能一走了之，但这无异于放弃揭开真相，绝非她的行事风格。若不明了幕后谋划，即便撑到秘境开启，恐怕也难逃瓮中捉鳖、沦为血包的命运。

此事牵连甚广，贸然揭破，恐怕无法斩断其根基，她倘若要管就该上溯源头，连根拔起，揪出幕后真凶，广而告之，让纸片人们少造毒手。

此中艰难险阻她并非没有考虑，只是一想到这个世界终究脱胎于她手下，如今自身又深陷局中，眼睁睁看着好好的纸片人被黑恶势力奴役压迫……倘若丝毫不管，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现实检定。

宋玉成仔细回想管事提及的固元丹。心念微动，打开系统进行鉴定。果不其然，鉴定栏中赫然跳出成瘾性的描述。

她对云照渊开口道：“这固元丹恐怕就是外面那些人变成那样的关键一环。”她指了指兑换大殿的方向，“吃了他们的药，只怕就真的签了卖身契，再也离不开了。”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眼中俱是沉甸甸的凝重。

这白水城，比预想的更加险恶。

被剥夺了内城居住资格，两人只能搬往外城边缘一处更为破败石屋。

恶劣的环境与持续的灵力流失，令宋玉成的脸色愈发苍白。云照渊看在眼里，周身气息愈发沉郁，暗红火光在眸底深处跳跃，望向内城方向的目光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若非玉成执意要查清缘由……合该尽数诛灭，屠城了事。

只是……他想要她的欢心，便不得不压下戾气，强自听话，不得随意杀人。

次日，为赚取工点偿还巨债，也为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理清线索，宋玉成与云照渊再次来到净湖边采集清心藻。

黄思扬早已等候多时。

他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仙服，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底层修士中显得格外扎眼。他身边还跟着几个明显以他马首是瞻的修士，眼神不善地盯着到来的宋宋二人。看到宋玉成略显憔悴却依旧神秀的面容，黄思扬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怨毒和扭曲快意的复杂。

不识好歹的贱人！他心中暗骂。自己多年来在宗门对她关照有加，处处维护，她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处处躲着他，如今更是跟这个来历不明、满身邪气的云照渊搅在一起，让他在同门和家族中都成了笑柄！

更可恨的是……黄思扬想起父亲当年隐晦的暗示——关于那次“成功”的意外如何废掉了宋氏崛起的可能，也给了他这个旁支子弟出头的希望——一股病态的窃喜涌上心头。

就该如此！宋玉成，你合该永远被我踩在脚下，只能依附于我！

“哟，这不是宋师妹和云道友吗？”黄思扬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刻意拔高音量，“十万工点还上了吗？这外城的滋味不好受吧？灵气流失的滋味，啧啧……宋师妹，看你脸色差的，何必硬撑呢？只要你开口求我，念在你我昔日情分上，师兄我或许能帮你弄点固元丹救救急？”

话语中的恶意与施舍毫不掩饰，目的便是当众羞辱宋玉成，令她孤立无援，最终只能向他低头。

宋玉成眼皮都懒得抬，只当耳边有苍蝇聒噪，径直走向湖边昨日的位置。

黄思扬脸色一沉，朝旁边跟班使了个眼色。

宋玉成刚选定一片礁石区，正准备弯腰探查水下的清心藻，脚下看似湿滑但坚固的鹅卵石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动，一股微弱的土系灵力波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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