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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人形何首乌

雪不算深,但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捏碎了一把老盐粒子。

灰蒙蒙的光线从光秃秃的枝杈间漏下来,给雪地镀了层冷银。

林子安静得很,除了鞋底子、狗爪子的响动,就只剩下雪压枝头偶尔“噗簌”掉下来一团的闷响。

陈光阳哈着白气。

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视着林间的空地、灌木丛的边沿,还有那些枝杈低垂的老松树。

大**子在前头趟路,东闻闻西嗅嗅,时不时抬腿在显眼的雪堆边留下点记号,宣告领地。

小**子则像个无声的幽灵,紧贴着李铮身侧稍后的位置小步快跑,鼻翼不断翕动。

耳朵机警地转动着,捕捉着林子里最细微的异响。

“师父,瞅那儿!”

走了约莫个把时辰,钻进一片背风的榛柴棵子林时。

李铮突然压低嗓子,手指迅疾地指向右前方一片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矮灌木丛边缘。

陈光阳立刻蹲下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望去。

雪地上,几行细碎的、如同小小竹叶印般的足迹清晰可见,从灌木深处延伸出来,又在林间空地上杂乱地交错着。

“沙半鸡的踪!新鲜!”

陈光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老猎人特有的笃定。

“刚过去没多会儿。大**子!”

他一声短促低喝,前头正撅着腚嗅一丛枯草根的大**子立刻竖起耳朵。

扭头望过来,尾巴也不摇了,瞬间进入了狩猎状态。

“去!把它给我从榛柴棵子里头轰出来!”

陈光阳朝那片足迹消失的密实灌木丛努了努嘴。

“汪!”

大**子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意味的回应,腰身一伏,像一道贴着雪皮子掠过的黄风。

“嗖”地就钻进了那片枝杈横生的榛柴棵子深处。

它并不盲目冲撞,而是利用粗壮的身体在枝杈缝隙间灵巧地挤蹭,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频率的“呜呜”驱赶声。

像一张无形的网,朝着猎物可能藏身的地方兜过去。

小**子则无声地移动到灌木丛的另一侧,龇着森白的犬牙。

身体微微下伏,像一张拉满的弓,堵**可能的逃窜路线。

几乎就在大**子钻进灌木丛的下一秒。

“扑棱棱”一阵急促的振翅声伴随着几声“啾啾”的惊叫猛地炸响!

七八只灰褐色、比家鸽略小的鸟儿如同被捅了窝的马

蜂。

惊慌失措地从灌木丛不同位置冲天而起!

正是沙半鸡!它们翅膀短圆,起飞笨拙,离地瞬间显得尤为慌乱。

“李铮!左前!翅膀才打开那只!打提前量!”

陈光阳低吼一声,自己手里的半自动却稳如磐石,枪口如同长了眼睛般瞬间抬起、锁定!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不分先后,撕裂了林间的寂静!

陈光阳枪口所指,一只刚刚腾空、翅膀才展开一半的沙半鸡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爆开一小团灰褐色的羽毛,直挺挺地栽落下来,砸在雪壳子上。

几乎同时,李铮那边的枪也响了!

他紧抿着嘴唇,腮帮子死死贴着冰冷的**,按照师父教的三点一线。

瞄准了陈光阳指的那只沙半鸡前方一步半的雪地。

枪响瞬间,那只沙半鸡果然一头撞了过去!

“噗!”**精准地撕开空气,狠狠楔入那沙半鸡扑腾起来的胸腹位置!

强劲的动能带着它小小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顿,然后像个破麻袋般摔在雪地里,扑腾两下就不动了。

“打中了!师父!”

李铮兴奋地低喊,脸颊因为激动和寒冷泛起更深的红晕,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这一枪的感觉,比他上次打狍子时更稳,更准!

“憋嚎!还有!”

陈光阳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被**惊得再次加速、试图贴着树梢飞向更高处松林的两只沙半鸡。

那两只显然更机警,飞得也高些。

他肩膀顶着**传来的熟悉后坐力,右手拇指飞快地扳开**,枪口顺势向上一甩!

“砰!”

清脆的**再次炸响!

一只刚刚掠过树梢的沙半鸡应声而落,彩色的尾羽在空中打着旋儿飘下。

“漂亮!”李铮忍不住赞了一句。

师父这手凌空点射的绝活,他每次看都觉得心驰神往。

“少拍马屁!小**子!叼回来!”

陈光阳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一直堵在侧翼的小**子如同黑色闪电,“嗖”地扑向第一只坠落的沙半鸡。

精准地叼住脖子,甩头抖了抖,确认猎物死透了,才颠颠儿地跑回来,放到陈光阳脚边。

然后立刻转身,再次扑向另一只猎物。

动作迅猛,无声,带着一种猎杀者特有的冷酷效率

大**子也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狗嘴里也叼着一只。

它竟然直接用爪子拍晕了一只试图从地面溜走的倒霉蛋。

师徒二人配合默契,不到一袋烟的功夫。

这片榛柴棵子林里的沙半鸡就倒了血霉。

褡裢里很快沉甸甸地装了十来只。

陈光阳看着李铮依旧兴奋发亮的眼睛和愈发沉稳的**姿态,心里那点满意又多了几分。

这小子,是块打猎的料,学得快,胆气也足,关键是用心。

“行了,沙半鸡够下酒了。走,往阳坡林子转转,给你师娘弄点飞龙炖汤。”

陈光阳把褡裢紧了紧,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越往阳坡走,林子里的松树和桦树愈发高大,地上的积雪也薄了些,露出底下厚厚一层金黄的松针和深褐的腐叶。

空气里那股松脂混合着冰雪的清冽气味更浓了。

飞龙喜欢在松桦混交林、有浆果灌木的地方活动。

师徒二人带着狗,放轻了脚步,在寂静的林间穿行。

陈光阳经验老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松树低垂的枝桠下方、以及那些挂着零星红果的灌木丛根部。

大**子和小**子也收起了之前的撒欢劲儿,鼻头贴着雪地和腐殖层,细细嗅探,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呼噜”声。

“师父,看那棵大歪脖子松!”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坳边缘,李铮再次眼尖地发现了目标。

他指着前方几十步开外,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松树,那松树半边身子都歪斜着,低垂的枝桠几乎触到地面,形成一片天然的遮蔽。

树下,一片被拱开的雪窝子里,隐约能看到灰褐带斑点的羽毛。

“好眼力!”

陈光阳低声赞许,立刻蹲下身,打了个手势。

两条猎犬也立刻伏低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眯着眼仔细观察,透过松枝的缝隙,能看到七八只肥硕的飞龙!

正挤在那片被它们自己体温烘开的雪窝子里,缩着脖子,偶尔挪动一下,发出极轻微的“咕咕”声。

领头的公飞龙头顶羽冠微炸,像个警惕的哨兵。

“捂住了。”

陈光阳的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

“这距离,用半自动。得稳,得准,最好一枪一个,别惊了窝子。”

他慢慢抬起手里的半自动,冰凉的腮托轻轻贴住脸颊。

准星稳稳地套住那只领头的公飞

龙。

捷克猎威力太大,打这种小玩意儿容易直接轰碎,半自动正合适。

他食指搭在冰冷的**上,指关节因为全神贯注而微微发白。

李铮也学着他的样子,屏住呼吸,端起枪,瞄准了另外一只体型肥硕的母飞龙。

他努力回想着师父教的要领。

肩膀顶实**,腮帮子贴稳,三点一线,心要静,手要稳。

就在陈光阳准备扣动**的刹那。

“哗啦!”

旁边一棵被雪压弯了腰的小桦树上。

一只不知死活的松狗子突然“嗖”地一下蹿过,带落一大捧积雪,“扑簌簌”砸进了飞龙群藏身的雪窝子边缘!

“咕…嘎嘎!”

飞龙群瞬间炸了窝!

惊慌失措的叫声响成一片,翅膀疯狂扑棱,搅起一片雪雾!

“操!”陈光阳心里暗骂一声,但手上动作半点没慢!机会稍纵即逝!

几乎在那松狗子落雪的同时,他手指果断压了下去!

“砰!”

**精准地钻进一只刚刚腾空、翅膀才展开一半的公飞龙脖颈与翅膀根连接处!

那飞龙连惨叫都没发出,直挺挺栽落。

**就是命令!

大**子和小**子如同两道闪电,狂吠着从两翼猛扑进那片混乱!

一个负责驱赶拦截,一个如同鬼魅般在扑腾的飞龙群中穿梭叼取!

陈光阳动作快如鬼魅!

肩膀顶着**传来的后坐力,右手拇指飞快地扳开**,枪口顺势一甩!

“砰!”

又是一枪!

一只刚飞过旁边矮树梢、试图利用高度逃脱的飞龙被凌空打爆了羽毛,栽落下来。

“李铮!别傻看着!搂火!打那只钻灌木的!”

陈光阳低喝,手上动作不停,推弹上膛,目光如电般搜寻下一个目标。

李铮被师父一嗓子吼得精神一振,迅速锁定一只惊慌失措想往旁边茂密刺玫棵子丛里钻的母飞龙。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提前量”三个字,枪口朝着那飞龙逃窜方向的前方猛地一甩!

“砰!”

枪响的瞬间,那母飞龙果然一头撞向他预判的位置!

**狠狠撕开皮肉,带着它翻滚着跌进了刺玫棵子丛,只留下几片带血的羽毛在雪地上飘。

“好小子!有股子尿性劲儿!”陈光阳抽空瞥了一眼,大声赞道,手上却毫不停顿。

“砰!砰!”

又是两枪点射!

一只被小**子从树根下惊出来的,刚露头就被**掀翻。

另一只试图贴着雪皮子低空掠走的,被大**子飞身扑咬的瞬间,陈光阳的**也到了,直接打穿了脖子。

小小的山坳里一片“鸡飞狗跳”。

清脆的**,猎犬兴奋的咆哮和驱赶的低吼,飞龙惊恐绝望的哀鸣,混杂在一起。

陈光阳如同雪地里奔袭的孤狼,每一次抬枪、瞄准、击发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李铮也彻底放开了手脚,虽然第二枪打空惊飞了一只,但第三枪又成功撂倒一只试图逃向高处的。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停歇,犬吠渐息。雪地上、灌木里,扑腾挣扎的飞龙很快被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叼了回来。

陈光阳的布褡裢早就装满了,沉甸甸坠在腰间。

他干脆脱下自己的旧棉袄铺在雪地上,把打到的飞龙一只只捡回来,拧断脖子摞在上面。

“一、二、三……十七只!师父,整整十七只!”

李铮喘着粗气,脸上因为兴奋和剧烈运动红扑扑的,帮着师父清点战利品。

每只飞龙都还带着体温,羽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和草屑,眼睛圆睁着,残留着惊恐。

这收获简直惊人!

“嗯,还行。”陈光阳脸上没啥特别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拍**几只苍蝇,但眼底深处那点老猎人的得意藏不住。

他挨个揉了揉两条立了大功的猎犬,“都是好样的!大**子鬼精鬼精的,小**子下口是真狠!回去炖鸡,骨头都赏你俩!”

大**子立刻鬼迷日眼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头直拱陈光阳的手心,尾巴摇得能看见残影。

小**子则昂着头,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宣告胜利,又带着点“这算啥”的傲气。

日头已经偏西,林子里的光线更暗了,温度也明显降了下来。风刮过树梢,带起“呜呜”的哨音。

“收拾收拾,下山!这趟够本了,你师娘的汤有着落了。”

陈光阳把装满飞龙和沙半鸡的棉袄四角系紧,弄成个大包袱,自己背在背上,沉甸甸的。

褡裢则甩给了李铮。

师徒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打猎的兴奋劲儿过去,疲惫感涌了上来。

两条狗倒是依旧精神,在前面趟着雪开路。

刚绕过一个长满枯黄榛柴棵子和矮刺藤的山弯,准备抄近道穿过一片

相对平缓的向阳谷地时,走在侧后方的李铮忽然“咦”了一声,猛地顿住了脚步。

“师父!您快看那儿!”

陈光阳闻声回头。

只见李铮指着谷地深处一处背风的山坳子。

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那……那石头缝冒热气的地方,旁边雪地上……趴着个啥?像……像个小人儿?!”

陈光阳心头一动,顺着李铮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只见那山坳子底部,紧贴着灰褐色的山岩根部,果然有一小片地方积雪融化殆尽。、

裸露出深色的湿润泥土,丝丝缕缕稀薄的白气正从岩石的几个细小缝隙里袅袅升起,汇入寒冷的空气中。

就在那片湿润泥土的边缘,几丛枯死的蕨类植物缝隙里,赫然匍匐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东西不过半尺来高,藤茎粗壮虬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紫褐色。

牢牢地攀附在岩石和泥土上。

最令人惊异的,是它暴露在地面上的块根部分!

那根本不像寻常植物的根茎,更像是一个盘膝而坐、憨态可掬的小人!

有清晰可辨的头颅轮廓,有短粗的躯干,两条“腿”盘着,“胳膊”似乎还抱在“胸前”。

整个块根表面布满细密的根须,如同小人披散着头发。

在岩石缝隙间微弱蒸腾的地热湿气笼罩下,显得朦朦胧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

饶是陈光阳见多识广,打生打死这么多年,挖过棒槌,撵过猛虎,此刻心脏也忍不住“咚咚”猛跳了两下,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人形何首乌?!”

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东西他只听老辈跑山的把头们醉醺醺时含糊提起过,说是比百年老山参还稀罕的灵物。

只在特殊的温润处才可能长成,传说能延年益寿,固本培元!

没想到今天真撞上了!

“李铮!你小子……这眼珠子是**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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