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恒被家丁从郊外湖边带回后,有些神志不清。
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精神却总是紧张兮兮的,完全见不得水,以至于府内的太平缸、莲缸都尽数让下人撤了去。
更有甚者,这日从清晨到傍晚,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看见茶盅里的水都魔怔似的一手摔开。
经历了一夜的折磨,他困倦不已,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天光一点点被西边的地平线吞去,墨蓝色的天幕渐渐挂了上来。
他正想着去美妾房内好好安抚一下疲惫的心,却见下人丢了魂一样着急忙慌来报。
“大人!大人——”
“出大事啦!”
戴恒正了正神色,“什么事,难道天塌下来了?慌什么慌。”
不料,下人听了他的训斥,面色更苦,“可不是天塌下来了嘛!”
戴恒睁大了眼,肃着脸朝他看去,“话说明白!”
下人顿时跪倒在他面前,“戴家的天,塌了啊...”
戴恒立马上前抓住他的领口,“你说什么?”
...
岳星赜简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便匆匆朝顾宅掠去。速度很快,像一只隐于黑暗的游隼。
身后有人悄悄跟着,是惊孟叔,他知道他在等着他一起离开。
他终于结束了这一切,今晚就要离开京师,以后应当也不会回来。
岳星赜想,最后再同她道个别吧。
稳稳落入顾宅,他轻车熟路地翻进顾云的院子,又避开下人敲响了她的屋门。
笃笃笃——
屋内传来些响动,随即是顾云柔和的声音。
“怎么了?”
吱呀——
屋门打开,岳星赜看见她略带诧异的脸,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
“我是来道歉,也是来道别的。”
顾云满脸莫名,“从何说起?”
岳星赜的呼吸有些快,脸上还挂着些没褪去的兴奋与阴郁,整个人明显不对劲。
“若不是我为了恶心戴老头,一直逼他想办法让我与你成婚,他也不会使出这么恶心的招数来害你。”
他垂下眼睫,满脸愧疚,“对不住,是我低估了他的卑劣,害你平白无故遭受此难。”
“若是你真的死了,我这辈子都会活在亏欠里。”
昨夜听戴恒的描述,顾云已经知道了大概的缘由,此刻听他说起,已没有太大的波澜。
她叹了口气,“阿赜,日后行事莫再这般莽撞,且不说你预料不到他人作恶的下限,单是为了赌气闹着与不喜欢的人成亲,就已经对自己很不负责了。”
岳星赜听她这么说,一下就急了,“谁说我不喜欢你!”
随即又有些泄气,“分明是你不喜欢我。”
顾云不说话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顾云问他,“你说要走,是要去哪儿?”
岳星赜忽然回神,缓了缓情绪,从袖口掏出一条五彩穗子给她。
“西北的雪山、大漠的草原、江南的园林、南境的大海,也许将无处不去吧。”
见她不接穗子,岳星赜继续开口。
“这些都是我娘此生想去,但是一直没能去的地方。如今她死了,我就是她的眼睛。”
他将穗子往前递了递,“收下吧,这是我娘生前编的,不值钱,但若是知道它最终给到了你,她应当会很开心。”
顾云心下微动,却开口拒绝。
“既是你母亲费心编的,你该好好收着才对。”
岳星赜苦笑,“这也不收吗?”
叹了口气,他将手收回,勉强他人的事情,他终是不喜。
“若是我母亲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
他看起来比方才平静了些,眼里闪烁着稀碎的星星,“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缠着你吗?”
顾云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他轻笑一声,“你和我的母亲,有些像。”
“你们都是被男人折磨过的女人。但很奇怪,一个折磨男人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我想,我母亲的痛苦已经没有机会被抚平了,要不让我这个恶臭的男人去试着抚平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呢?”
顾云听着,忽然蹙眉,“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厌自弃?哪有人说自己恶臭的。”
他却冷笑,眼里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一个奸生子,要我如何自怜自爱?”
他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每次戴老头去强迫我母亲都不避讳我,我想去救她,可我太小,我想躲开,却怎么也躲不了那些绝望凄惨的哭泣。”
“我的母亲是爱我的,可在这爱之下,更多的是绝望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我身上流着一半施暴者的血,她日日对着我,怎能不想起那个禽兽来!”
顾云被岳星赜震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卸去乖顺面具,痛苦的、阴狠的、甚至有些扭曲的他。
“阿赜...”
她轻唤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岳星赜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我母亲被他关了一辈子,向往的地方一个都没去过,所以,我想替她去。”
他郑重地看向顾云,“放心,戴老头日后再也不可能暗害你了,我说了替你报仇,就会替你报仇。”
联系到他不正常的情绪与突然的道别,顾云的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你做了什么!”
看着她震惊到有些惊恐的眼睛,岳星赜唇角微勾,再开口时带着些得偿所愿的癫狂。
“当然是,为你报了仇,也为我母亲报了仇。”
岳星赜所剩的时间不多,没法与她多言,收敛好情绪,张开手臂重新对她扬起无害的笑来。
“我走了,可以最后再抱一下吗?”
顾云正斟酌语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周其钺披着衣服站在一侧,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瞥一眼身后的人,又看向身前的人,“上次我们已经道过别了,这次就不必了。出门在外的日子,记得保重身体。”
岳星赜神色莫名,瞥一眼周其钺,冷嘲一声,“有的人可真是好福气。”随即又看向顾云,发出一声轻哼,“你果然还是与他旧情复燃了。”
顾云偏头没看他,岳星赜却郑重地对她说:“若是来日他再欺负你,我不介意也帮你砍了他脑袋。”
“后会有期。”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周其钺,转身飞也似地离开顾云的院子,与另一个黑点汇合后,一同朝出城的方向奔去。
看着他轻盈的身姿,顾云喃喃发问,“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周其钺晚间又起了高热,此刻身子尚虚,见岳星赜离开,连忙坐回榻上休息。
“你竟然关注这个,他的措辞你不觉得奇怪吗?‘也’帮你砍了我的脑袋。”
周其钺将重音放在了“也”字上,顾云立刻品出了背后不同寻常的意味,睁大了眼睛向他求证。
“你是说?”
...
半个时辰前,丞相府主院。
看着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戴丞相,岳星赜终于撕破了连日以来的乖巧面具。
“惊喜吗?”
戴丞相早已失了往日气定神闲的俊朗模样,他不停地挣扎扭动,眼睛里满是恐惧,时而对着岳星赜卑微祈求,时而朝屋顶方向望去,似在祈祷着什么。
“别看了,你的暗卫早被你自己调走了,忘了吗?”
潜伏数月,岳星赜早已对他身边的护卫了若指掌,明面上的、暗处的,他都非常清楚。
顾云出事,这人竟然装作与他毫无关系,还硬说那是场天火,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说这其实是他指使的一场人祸,他简直不能想象一国宰相会如此不择手段。
其实通风报信的人也有些可疑,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他也是来杀这伪善的禽兽的,如今更是宜早不宜迟。
动手,没什么难的。
他不欲与他废话,抽出腰间的刀,直直架到戴丞相的脖子上,神情阴鸷。
“你看着,岳书莹来杀你了。”
戴丞相目眦欲裂,锋利的刀反射出灼目的光,照射入他的眼睛。恍惚间,这张年轻的脸好似真的与岳书莹重合了起来。
他一向是像他母亲的...
可戴丞相来不及再多想便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头颅再也找不到他的身体。
骨碌碌——
一颗人头赫然滚落在地。
...
岳书莹气愤不已,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把拂落在地。
一阵清脆的瓷器破裂声之后,木质托盘的滚动声久久萦绕。
骨碌碌。
她恨岳家卖女求荣,更恨他们拿自己的母亲做要挟。
“戴公子样貌绝世,家世顶尖,岳家不过世家末流,就算是给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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