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二者魂魄就此相聚合了?”纪添逍猜测。
一个缺魂,一个多出来一缕魂,很难让人不联想。
江却营却摇一摇头,并不肯定此说法。他鲜少地眉头拧成一个川,面色凝重。柳道非看对方神色不太对,唯恐其再乱想些什么,踱一缕灵力过去,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道:“你有何猜想,尽管说出来,不要一个人瞎想。”
他最怕江却营独自瞎想,唯恐其想出什么毛病来。
江却营道:“先前您说过,楚楚身上有邪气。”
柳道非点头。
“但为何我与她一路走来这么久,却从未发现过?”
柳道非道:“那不是你的问题。有些东西藏得太深,察觉不到也正常——我亦没有察觉。”
江却营低头一看蛊虫,思虑道:“那如方才所见,我一被恶灵侵扰,邪术便会响应。那为何,这一路走来,楚楚都未起反应?”
闻言,柳道非神色微微一暗:“‘一路走来’?”
“你一直受邪术侵扰吗。”
虽然在发疑,却不是疑问的语气。他这话并无谴责或是明显的怒意,淡淡的,与寻常无二,但江却营瞬间蔫下去:“我……”
他避开柳道非的视线,将头低下去。后者定定看向他,眸中情绪繁复。
二人又相顾无言。
纪添逍见气氛怪异,立刻转开话题:“往后再提,你们私下里去说。先说正事——所以,邪术是种在那小鬼身上,还藏得很深?”
江却营一点头。
纪添逍仰头思虑:“那若按今夜之事,邪气要遇上圆月才反应。既然你们说,那小鬼多了一缕魂,邪气可就出在那里?”
柳道非道:“是有些邪术种在魂魄上。譬如今日京兆尹公堂作祟的鬼。”
“但那缕魂是谁的呢?”
“莫不是她阿婆的?”纪添逍疑道。
江却营摇头:“并不是。”
“方才我探查过,那老婆婆的魂魄残缺,倒不像是执念未了,停留于世间的。而是——”
“被生生撕开的。”
江却营接着道:“所以她死后意识不清,只凭生前意念徘徊故地,久而久之,被困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去多久了。”
“撕开?”纪添逍惊道:“这可是好大一出戏,又是撕魂又是邪术。”
转头看柳道非:“明夷,你可确定要将那老人交给我?”
后者毫不犹豫:“是。”
“你只需将他安全带回岐州,其他的不必操心。劳烦了——”
“唉,”纪添逍一摆手:“不必如此!我此身什么险事没压下去过,不怕这些。只是我在想,近日诸行种种,千丝万缕,可都是与邪术有干系。且都是冲着……”
他侧目一看江却营,最终一叹气:“你们可要万事小心,唯恐落入阴谋。”
柳道非不语。
江却营也随其一并思虑,面色凝重。屋内气氛滞涩,让人好不痛快。
几人停下话来,才听见外头不知何时落起了雨,不过半晌,已经势头颇丰,雨水强力拍打着窗纸,将其打得簌簌发抖。
纪添逍顺着暴雨声叹口气,道:“天色已晚。”
何止是已晚。
经此一遭,已经将近寅时,再不过多久,鸡都将鸣叫,他们居然还在此商议。
近日诸事困扰,纵使柳道非,也带上些许倦意,有些心力不足。
他侧目看外头雨打残叶,站起身,道:“今日多劳烦,实在抱歉。”
纪添逍摆摆手,随其站起身:“这有何妨?当年咱们做的比这难多了。”
“我知你见邪术心急,要查个名头出来。但可别误了自己的身子,你这伤……”他垂眸看看柳道非的胳膊:“我回头托训银给你瞧瞧。”
时至此,柳道非也便只能一点头,顺其意应下。
纪添逍拂一拂衣袖:“好了,我也该告辞。明日一早还得进宫传话。”
一提起进宫,柳道非又想到近日诸多乱事。这些事必瞒不了太后多久,事关邪术,恐怕现已传进她耳朵里。
不免又头痛几分,叹口气,稍作一礼,送纪添逍至府门,二人告辞。
瓢泼大雨,走在屋檐下,难免沾染上雨气。
柳道非回来时带着些雨气与风尘气,淋湿了半幅衣袖,有颗水珠顺着脖颈淌下去,淌入衣领。柳道非脱下外衫,将其搭在衣桁上,拂一拂袖,别过眼,江却营已然不在桌案边。
连带着方才那只皮影,也不知何踪。
柳道非微微一皱眉头,内里气劲探出去,探到对方的气息还在此地,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将茶盏一一收回,搁置整齐,又寻过桌案、棋盘、内室,仔细找寻,却都不见踪迹。
柳道非略略扶额,这才瞧见方才阖紧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些许,便走过去,重新将它阖紧。
屋内一片阒静,烛火在他进来时被灭掉几根,此时光线暗下去,唯有窗棂处有光透进来,落下地去,落成一条长线。
柳道非无意识偏过头,却正好瞧见,有个皮影小人儿恰巧完美躲在光亮夹角处,隐于黑暗,要是不仔细看,真的瞧不见它在哪
皮影小儿孤零零窝在墙角,头挨着墙,靠在那处坐着,十分可怜巴巴。
柳道非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无奈多些。只得轻轻走过去,步至墙角,蹲下身,朝对方伸出手。
皮影小儿头微微动一下,似乎向他看了一眼,却没有动作,并没有如之前那样跳上他的手。
反而身躯微微一颤,朝墙角更深处缩了缩。
柳道非这回真的笑了。
他轻轻抬手,将皮影提起来,放在手掌心,正要捧着起身,对方却不想见人似的,顺着他的衣袖钻进去,钻到里面藏起来。
柳道非轻笑一声,带着他步至床沿,坐下,又在袖中翻找,好容易才将对方“捉”出来,提在手里,问:“你怎么了?”
江却营两只手臂晃了晃,身子一摇,倒像是柳道非把他提疼了似的。
被师父一放下来,继续挨着对方的手,窝在掌心,又像刚才窝在墙角那样,独自自闭。
柳道非没办法,任由他发脾气。半晌,才试探性伸手抚了抚,见对方并没有躲,反而头凑过来,在自己掌心蹭了蹭,才轻声道:“昭儿?”
一句“昭儿”,直将江却营的心唤软了,什么情绪脾气全部抛诸脑头,一溜烟儿哒哒跳过去,跳进柳道非怀里。
后者低下头,又抬手抚一抚。
二人维持这个姿势良久,直到柳道非正要让他早些歇息,对方却突然道:
“对不起。”
“嗯?”柳道非怔愣,还未反应过来对方为何道歉,就又听对方道:“您别生我的气。”
这一声更加苦闷,几乎要带上哽咽,柳道非低头,指尖灵力凝起,将对方从皮影中提出来。
那片薄薄的魂立于自己眼前,眸中果然带上伤感意,江却营如今不能哭,却在柳道非眼里已经悲得泪如雨下了。他顿时心软无比,放缓声音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江却营缓缓抬起头。
柳道非正对上他的视线,又感觉心被蛰了一下,随着对方一声“师父”唤过,顷刻间软下去,化成一片水:“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并没做错什么。是我说什么让你误会了吗?”
他想起方才赤条条问江却营邪术的事,立刻开始后悔。后悔不应该那么直白地问的,还当着外人的面。
见对方不说话,又尝试轻声唤:“昭儿?”
这一声唤下去没有反应,柳道非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对方突然凝起灵力,像先前帮助楚楚那般,将那道咒施在自己身上,随即猛地扑过去,抱住柳道非。
后者讶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抬手拍拍对方的脊背。
“我不想染上邪气。”
柳道非心疼了一下。
“我也不想染上邪气,好痛啊。”
“我痛过好久了。”
“对不起……”
柳道非心中千般无奈,万般成结,均被这两句痛掐住了心尖儿肉,酸痛无比,心软无比,恨不得与对方等痛。但他并不能共情对方的痛,他没体会过,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能妄然下定论呢?
柳道非抚着他的背,便如以前那样,哄小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放缓声音:“这不是你的错。”
天才如柳道非,却也在此刻笨拙得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只能尽可能将他抱紧些,再抱紧些。
江却营伏在他怀里的感觉那么沉,却又那么轻,仿若下一秒就会重新变回那片薄薄的魂,在二人之间又劈开一层屏障。
江却营的障眼法终归是一场大梦,他不能哭的还是不能,纵使现在情上心头,抱着对方宣泄,却也滴泪未流。他伏在师父怀里,将对方抱紧了,嗅着那片乌木香,胳膊绕得好紧,细细感受真实的体温透过来,仿佛也能将自己也染暖似的。
可他终究是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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