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有被反驳，灵玉却明白，母亲这是无意与她争辩什么，是认可她的想法？还是觉得她的话不值一驳、认为等她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一切？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内心不禁苦笑，这件事，怕是短期内不会有定论。

既然大事没办法，那就只能先顾小事了。

她全然不顾母亲那已经不耐烦的眼神和端茶赶客的举动，将她想要换掉沈嬷嬷的想法说出来。

母亲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然后摇头：“哪怕……我与你父亲看顾你少些，你也要明白分寸。沈嬷嬷是个好的，你与她不过是性子不合，以及我让她看惯好你，她性子急了些，所以显得有些失分寸。如此，我就再安排……就蒋嬷嬷吧，让她贴身跟着你，沈嬷嬷就专心管你院子里的事。”

“你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是活泛的时候，我便允你自己出院子，可到处走动。蒋嬷嬷跟是府里的老人，曾经伺候过你长姐的，有她跟着，也不会有什么错处。”

灵玉则是摇头，完全不赞同，继续看着母亲的眼睛，认真道：“母亲要为我添一位嬷嬷，我没意见；母亲能让我在府里走动，我很开心；但沈嬷嬷，她必须走。

“母亲应当比我更明白，这生了嫌隙的下人，无论如何，再是不能用的。”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你得罪了服务员还敢吃她端上来的菜？

“你什么意思，觉得沈嬷嬷要害你？”母亲冷笑着。

对，没错，我觉得她会害我，我根本不敢用她。

灵玉这么想着，嘴上却道：“沈嬷嬷是母亲选的，自然是不会害我。可她与我有了嫌隙，做事便很难周到。”

母亲摆摆手，不再有耐心：

“哪里有什么嫌隙？你不过是怨她管你管得紧。你这样的小主子，就该有她这样的嬷嬷管着，否则定然要翻了天去。尤其是你这种聪慧的，翻了天去最是可怕。”

灵玉还想要说什么，可母亲身边的崔嬷嬷已经一把将她抱起，抱出了门：

“三姑娘莫要再耍小性子了，夫人需要好好修养，姑娘为人子女当要孝顺，莫要让夫人心烦。”

灵玉只能照安排，先带着蒋嬷嬷回去。

领着这位新来的嬷嬷回院的路上，灵玉小小一个走在前面，蒋嬷嬷低着头坠在后面，倒是没有老资历的派头。

她想到了母亲“看顾少些”的话，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原来高高在上的侯爷和夫人也知道他们没尽到父母的责任。从远古时期到后世的信息时代，始终没有变过的一个道理就是，没有大人看护的孩子，是最为脆弱的。

她年纪小不能出院子，又因为没在母亲这里住，碰不到那些来给母亲请安的兄弟姐妹，因此很少和院外的其他府里下人打交道，但她相信，那些人恐怕都知道侯府三小姐是没人疼爱没人在乎的。

她很想到处走走看看，认识认识府里的人，但她知道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处境，出了自己的院子，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很难不生出警惕心来。

侯府太大了，高墙大院，葱茏掩映，假山流水，凉亭回廊，深院后宅便是如此了。

而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相比主人多得多的仆人：管事，小厮，丫鬟，嬷嬷，护院……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很高，都需要仰着头看，又都很陌生，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伤害她——哪怕理论上她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嫡出小姐，哪怕真有人伤害她一定会付出承担不起的代价。

源自于陌生人社会的那份警惕根植在她的灵魂里，而幼小的身躯让理性与感性都难以抑制地去放大一切风险。

而前世的她又是怎么在村子里生活的呢？

好像那时候的他什么都怕，也什么都不怕，安心地信任着村子里每一个信任或者不信任的人，并且，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但现在的她却不行，因为那个在陌生人社会、钢铁丛林摸爬滚打多年的灵魂，再没有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但她警惕，就意味着要畏缩吗？绝不。

警惕是为了生存，但冒险也是为了活着。

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再到工业文明的九天揽月，最不能缺的就是冒险精神。

想到这里，灵玉不禁摇头失笑，在自己家里转一圈，居然还需要冒险的勇气？

然而她必须要有说服自己的过程，三十岁的灵玉将这一切当做寻常，但三岁的灵玉……她转头看了母亲院子一眼，三岁的灵玉无所依靠，她只能依靠那个据说已经三十岁，但其实极其幼稚和不靠谱的自己。

在回自己院子的这一路上遇见的下人，认识不认识，具是行礼，低头，退让，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恭敬得紧，又不多说一句话。

她不愿意让人抱着，只自己走，所以周围每个人都看起来那样高大。

而很多地位比较低的奴仆，又因为她的身份，不得不头低得更低，腰弯得更下，唯恐让人觉得不恭敬。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当然不觉得自己矮小，而是能从那些奴仆们的言行举止中获得极大的满足，好像整个人高大起来，膨胀起来。

她产生了一种异常悲哀的爽快感。

回到院子，沈嬷嬷早已收到了夫人那边的传话，着人为蒋嬷嬷准备好了一切。

两人看起来也是旧相识了，一见面就十分客气热络。

趁两人聊得起劲，灵玉找了难得得空的青兰和青竹两人一起说说话。

“听说青兰你读过书，都读过些什么？”

“奴婢只是读过些启蒙书，识得字。”

“除此之外呢，那些科举的经典？”

“都没读过，只还读过些杂书。”

“青兰你几岁开始读书的？”

“是三岁。”

“哦哦，那真好啊，我都三岁多了，还没读过书，也不怎么识得那些书上的字。”

灵玉感慨着，虽然这个世界说是有什么灵气修道者，但和前世的古代王朝并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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