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成岁和孟梧坐在厅堂用早膳,无意见到姬伊从窗外走过。
出于常理考虑,林成岁理所当然地以为姬伊要回秦王宅面见母亲秦王叙叙母子情,顺口关心了句:“世子是要回家一趟么?何时回来?替我向秦王问安。”
姬伊脚步停顿,疑惑反问:“我回家干什么?”
林成岁愣了一下:“世子不回去与秦王叙情么?”
姬伊隔窗俯视林成岁好一会儿才道:“公务当前,母子之间有什么好叙情的?又不是同僚亲戚离得远了关系会疏远。今年是出孝期后的第一个年节,我娘也要入京过节,早晚会见面。”
过完这个年,姬伊正式步入二十岁,也该从弘文馆毕业了,本来就打算回老家西都过日子,干嘛非得现在匆匆忙忙地回家,正赶上给姬僧办丧礼的日子,吃又吃的不好,平白迎一遭秽气,还是让亲娘来看她吧。
“原来如此。”初入秦王府为官的林成岁回忆了家中母亲大人的虎脸,再看姬伊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暗自揣摩:难道宗室母子之间反倒是比她们寻常人家的母子之间更有情分?
“行了,你们也收拾收拾,等会儿就出发了。”姬伊昨夜睡得不错,现在心情很好,没有计较林成岁的冒犯,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等姬伊走远了,孟梧放下吃空的碗,给林成岁解惑:“三娘嫌秦王管得太多,神都有太上皇在,秦王想管束孩子也没辙。典军平时跟在三娘身侧,千万不要和她对着干,顺从、安抚、处理麻烦就行了。”
皇室生育不多,姊妹之子如同亲子,放在一处排序齿。当今秦王姬长安只生育了一胎,得来姬伊与姬僧两个孩子,男孩不入列,同辈一共五子,姬伊排行第三,“三娘”是亲人好友对姬伊的惯常叫法。
林成岁不解:“那世子为何想着回西都任职,不做京官?”
同等情况下,京官比地方官吏更高一级,极少有人放着京官不做,主动要外放的。
孟梧何尝不感叹姬伊身在福中永远享福:“她觉得早起上朝上衙点卯麻烦,又有御史在屁股后头追,太上皇毕竟隔了一层,中间还有圣人,不能完全无视朝廷法度。比起朝廷大大小小的规矩,三娘宁肯回京受秦王管照。”
说到这儿,孟梧顺带给林成岁传授点与姬伊的相处技巧:“三娘知道面对亲眷该收敛些,所以听到亲近称呼,会稍微冷静些。遇紧要大事,你直接喊她‘三娘’,或者名字都行。她并不在乎礼节上的冒犯。”
这样听来姬伊还怪有人情味儿的,林成岁不免对未来有了点盼头,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世子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
孟梧不明白林成岁跟在姬伊身边大半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误解,习以为常地摆手解释:“宣宗和太上皇只会在三娘和姊妹打架、马鞭抽到兄弟背上的时候才会管教她,不窝里横自己人,算是她年幼时养成的为数不多的好习惯。”
林成岁想取取经:“我听说孟校尉和世子是总角之交,我想问问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和世子相处的?”
孟梧“唔”了一声眼神飘忽,短暂的沉默后,她强调道:“所以我们做下属的时候,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要越过世子替她做一些‘为她好’的事。把自己当做她手里一把会说话的刀剑吧,她对自己的东西还是挺爱惜的。”
林成岁:“……”
她突然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
姬伊跨进驿站最西侧的偏僻院落,廊下的侍从快步迎上前来引路。
院子里的两间大屋四面透光格外明亮,过小门再走几步,往后一排小屋全都半沉于地下,厚重的血腥味隐约透出门槛。
胥吏搬来两张擦得发亮的红木绳床,殷勤地请姬伊坐下,倒上两碗热茶:“制狱使忙碌一夜,不便污衣见世子,正在更衣,马上就来。”
姬伊撩起衣摆坐了,“那小孩的身家背景、和李之仁又有什么干系,都问清楚了么?”
胥吏讪笑:“制狱使问话的时候,小的们哪儿敢凑近了听啊,世子的问题得制狱使来了才能回答。”
“是么,”姬伊侧耳听若有若无的喘息和哀嚎,笑了笑,“昨夜送到这儿的那批,还剩几个活口?不会连这样的小事也不肯回答吧?”
深冬的季节里,胥吏急得满脸热汗,不说怕得罪姬伊,说了怕顶头上司责怪,正左右为难之际,一道响亮有力的人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有话就来问我,难为下面人算什么?”
库狄玟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袍大步流星走来,身上腰间香囊玉佩不少、衣裳也熏了香料,饶是如此也盖不住她发丝指缝透出血腥气。
她坐了空余的绳床,她长眉上挑:“几个活口,世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手下轻重几何?”
姬伊哂笑道:“我年纪轻,还需历练,是不如制狱使你老练,严施酷刑还能掐会算,怎么?没能让这些在外头野惯了的牲畜开口?”
库狄玟瞥过胥吏,胥吏心领神会,自觉退出内屋。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库狄玟道:“你但凡下手轻上一分,这些人八成都能活着到神都。制狱使从来不是能长久的位置,陛下不任命你,正是陛下疼爱你不是么?你没必要赶尽杀绝,你是皇孙,而我只是妾属①。”
太上皇与皇帝同在时,太上皇称为陛下,而皇帝称圣人。
“我很清楚自己手劲,已经手下留情了,而且,你都守在西都等着了,既然没错过好戏,又何必再来说这些。”姬伊无意与人解释自己嗜杀的爱好,正如库狄玟所说,她们身份不同,更不必多说。
姬伊拿起茶碗沾了沾唇,转开话题:“说说那个小孩儿的事。”
战场上捡孩子的事儿不算新鲜,在查明身份之前,那孩子已经与俘虏一同被带回西都。库狄玟短暂见了小孩一面,就让人把哭得打嗝儿的孩子抱出去了。
库狄玟皱眉道:“一个刚来月水的孩子不会出现在我这。”
她虽然是朝野闻名的酷吏,也是有一定底线的。
战场中被捡回来的小孩,一天三顿热汤饭喂下去,话比谁都多,根本没必要酷刑逼问。即使现在还有些警惕心,无非就是耐心多等几天。
但这种回答不能让姬伊满意。
“别装傻,难道除了死透的李之仁,再没人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了?”姬伊不耐烦之余,也有些惊讶。
看着还没车轮高的孩子,居然已经来月水了,这说明她起码十二岁了。
姬伊回忆昨夜看过的李之仁相关信息,亲眷中应该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而且李之仁的临死前的态度可不像是要保全孩子,更像是铁了心要她死,否则不会在死前惹怒姬伊。
“你肯定问过吧?”姬伊直觉女孩的身份一定大有文章,可偏偏毫无头绪。
库狄玟思忖后道:“几乎没有。”
姬伊紧跟着道:“那就是有了?”
“陛下深恨宗亲谋大逆,因此涉及宗亲的人盘问的难免更细致些。虽然没有李之仁与孩子之间的消息,但李之仁与姬帧关系莫逆,据说姬帧携有一少男带在身边,去年姬帧死后,这个少男就销声匿迹了。年龄上,今年应该是十八九岁。”
库狄玟直视姬伊双眼:“和你差不多大。”
姬伊咧嘴:“也和我夭折的哥哥差不离。”说着站起身来,笑容冷淡,“秦王府的大公子已经死了,他的名也会跟随新的公子和亲到吐蕃去。”
库狄玟视线顺着姬伊的动作抬高,问:“令兄的事,我深以为憾。陛下的意思是,看世子心意,看来世子心意已决。”
太上皇相当地纵容姬伊,姬伊深知这份偏爱来自何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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