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大叫,“双双!回来!”
天狗却不听指挥,背毛倒竖,向假山废墟间逃窜。
铜镜在狗嘴中跳跃,反射的亮光猛地刺入沈灵均的眼睛。
他闭眼挥出一剑,正中假山,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石头碎成灰烬,尘土遮天蔽日,粉末簌簌而下。
周遭再没有别的声息。
季月一甩袖子,吹开石灰,待看清脚下情形,蓦地僵在半空。
天狗的一个头掉在外围,双眼惊恐地瞪着。另一个头在一丈开外,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弯曲的长舌头断在地上,像一截腐烂的山楂条。筋骨粉碎,混入石灰,难以辨认。只余染血的毛发,这里一撮,那里一撮,触目惊心。
悲伤像潮水般涌来。是她把双双带来人间,想让它为天一道长疗伤。如今想来,这念头实在天真可笑之极。若是留它在妖界,它也不会死得这样惨。
它再也不会冲她汪汪叫了。再也不会冲进火里,把化作枯枝的她叼出来了。再也不会浇她一头一脸的口水,替她疗伤了。
怒意直冲头顶,季月眼珠通红,一掌挥出,“它只是喜欢玩镜子!它有什么错?!”
石灰如瀑布般浇向沈灵均,转眼埋住他半截身子。
漫天火光中,季月俯身捡起狗头,呼吸又是一滞,地上相隔几尺,闪动着两团火光。
那映出火光的铜镜,已碎成两半!
她手指颤抖着捡起碎片,拼在一起,念动口诀。可不论正着念,反着念,镜子都一动不动。
它已经死了。像天狗一样,死在沈灵均剑下。它是她用全部家当换来的,是回妖界的唯一希望,如今被他亲手毁了。
季月回过头,眼中溢出滔天恨意,身体不断拔高伸长,衣服之下,血肉化为褐色枝条。沈灵均奋力从灰烬堆里爬出来,见她如此,先是一呆,待看到她手中铜镜碎片,脸色也变得煞白。
尖啸声中,巨大的月季枝条将他拦腰卷起,向地上重重摔打。
绿牡丹忙着挑逗韩思年,突然听到尖啸,一扭头,见月季现出妖身,喜道,“动真格的了?”
她正欲加入那边的战团,韩思年却大叫,“恶妖休走!”,一剑刺入她后心。
剑尖入体,犹如刺在水中,毫无阻碍。韩思年心中一喜,却看到绿牡丹混若无事地飘开了。剑身干净如新,连她的衣服都没刺破。
绿牡丹微微着恼,这人像个苍蝇似的,围着她打转,虽不构成威胁,却着实讨厌。一瞥眼,见王妙仪站在半截墙根下,正伸长了脖子观战。
她有心耍弄韩思年,便轻飘飘地飞过去,附在王妙仪身上。这具躯体她用了一月,熟悉至极,就像穿上一件合身的旧衣。
她娇嗔道,“恶妖?我可是你的新婚娘子啊。”
韩思年杀红了眼,大叫一声,蓄起全身力气,一剑刺中她心口。
这回却不像刺在水中,剑身遇到切实的阻力,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韩思年一个激灵,猛然觉得不对劲。
惊惶抬头,对上一双痛楚的眼睛,千般柔情,万般幽怨,都随珠泪滚滚流淌。
樱唇微张,像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绿牡丹毫发无损地飘出来。
王妙仪手捂着剑身,直挺挺地倒下。
她倒下的一瞬间很长,韩思年清楚地看见她柔弱的脊背撞在瓦砾上,衣料沾染了尘土,泪珠坠下眼睫,如同划过寒夜的流星。
他扑过去,抱起她,“娘子,你怎么了?”
“痛……”
他手忙脚乱地按住伤口,“没事了,我把妖杀死了!”
“我……不是故意骗你……”
“你何曾骗过我?我们走,去找薛神医治伤!”
王妙仪心中大慰,“你真的当我是你娘子……”
韩思年目光所及都是鲜血,双手抖个不停,“这血怎么一直流啊!沈大人!沈大人快来救命!”
沈灵均被掼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不在原位了,听到求救声,硬撑着爬起,才发现表妹躺在血泊之中。
季月遥遥望见王妙仪胸口插着一柄剑,惊呼,“韩思年,你做了什么?”
绿牡丹飘在半空,脸色阴沉,“辣手杀妻,好一个狠毒的人。”
王妙仪神志昏沉,倒不觉得如何疼痛了,迷迷糊糊地看到沈灵均向自己跑来。
从前都是表哥受伤,她来照料。现在她受了不得了的重伤,该让他照料一次了。
她看到自己短短十八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有点荒唐,又有点圆满,吐出最后一口气,“表哥……”
“我在这里!妙仪?”
没有回音。清亮的眼瞳定格在烧红的天际。
沈灵均狂乱地抓住她的手,试图输送功力,可她的掌心还是无可挽回地凉了下去。
韩思年哀痛欲绝,仰天狂吼一声,朝绿牡丹直冲过去。
绿牡丹桀桀怪笑,“来得正好!”
高大的妖身耸立在韩思年面前。枝条下击,正中他头顶,他哼都没哼一声,像一团软泥般瘫倒在地。
沈灵均放开王妙仪的尸身,咬牙起身,怒吼道,“休得行凶。”
剑光火光交错,他又和绿牡丹斗在一起。
季月扫视周身惨状,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茫,无所归依。
曾经亲密的,视若仇敌,曾经在乎的,尽数毁去,无辜者横死,残暴者行凶,双方针锋相对,不死不休。
这又与妖界何异。
人间绝非乐土,而是炼狱。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想得入了神,忽觉世界不过虚像,一切俱是徒劳。刻骨爱恨,皆化作梦幻泡影。
绿牡丹和沈灵均打架的巨响好像隔了一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人一妖打架,又与她何干。
季月恍恍惚惚,抱起天狗的一只脑袋,独自离去。
韩府大乱早就惊动了百姓。众人都涌向城东瞧热闹,往西走,道路清净,寂无人声。
残阳如血,挂在柳树梢头,染红半边天空。几只乌鸦啼鸣着飞入霞光。
季月不知不觉地变回人身,沿玉川疾行,拐进清河街,推开沈府大门。
下人问询,她理也不理,长驱直入,走向书房。
推门不动。禁制犹在。
季月呼地一掌,击在门上。
她掌中有排山倒海之力。打到第五下,半边大门豁然洞开。
书房里光线昏暗,满地狼藉,道卷、秘籍、法器扔得到处都是,像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房间深处一点孤灯如豆,映出一个盘腿打坐的身影。
季月缓步走近,全神防备。
半个月不见,天一道长的背更弯了,稀疏的白发已拢不成发髻,凌乱地散在肩头。
他仿佛没注意到季月,全神护持头顶的屏障。
那是一张绵密的金网,比沈灵均方才所使的大上十倍,边角固定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柱上,金线交错如蛛丝,光华流转,越靠近中心越稀疏,有些地方还破了洞。
金网上方有一团黑云,弥漫着浓重的妖气。
季月眼睛一亮。她猜得不错,这里有条通往妖界的通道。
草妖猜到,却进不来。蛟龙很可能知道。至于沈灵均,他一向知道,却不露一丝口风,当真是心机深重。
季月更不废话,抱着双双的头上前,厉声道,“让开。”
天一道长并不挪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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