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的苦涩气味在厢房内弥漫。云渡跪在床榻边，将浸透冷水的棉布轻轻敷在鸣弦滚烫的额头上。
榻上的姑娘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干裂，呼吸急促，整个人看着憔悴至极。
“已经第三副药了……”绘墨绞着帕子站在一旁，声音发颤，“姐姐怎么还不醒？”
云渡没答话，指尖搭在鸣弦腕间，细细感受。
脉搏比昨日更弱了，虚滑浮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闭了闭眼——蛮夷的血热症，本不该出现在玉京。父亲当年说过，这病要过三关：高热、血疹、心脉衰竭。如今鸣弦颈间的红疹已蔓延到胸口，若再拖下去……
“再去煎一副药。”云渡突然起身，“加三钱犀角粉。”
绘墨猛地抬头，急声答道：“那可是官府管控的药材！府里根本没有……”
“我有。”云渡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倒出几块黑褐色的薄片，“之前在茶楼，有个西行的商队用这个抵茶钱。”
绘墨盯着那几片珍贵的犀角，眼角红了一大片，泪水莹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云姑娘，之前是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渡一把拉起她，“你去小厨房盯着火候，记住，水沸后文火慢煎两刻钟。”
待绘墨匆匆离去，云渡才泄了力般靠在案几边，长舒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鸣弦。
左手虎口的烫伤隐隐作痛，她却顾不上包扎，这三日她几乎没合眼，此刻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比起疲惫，更让她心惊的是这场蹊跷的时疫——为何症状与蛮夷部落特有的血热症如此相似？
“咳咳……”
榻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声音轻若羽毛，可云渡却立刻扑到床边，只见鸣弦睫毛颤动，竟慢慢睁开了眼睛！
“水……”鸣弦气若游丝，干硬的嘴唇翕动着。
云渡手忙脚乱地捧来温水，小心托起她的后颈。可才喂了两勺，鸣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抹刺目的鲜红溅在素白中衣上。
鸣弦咯血了！云渡心头剧震，这是最凶险的征兆。
“坚持住，药马上就……”她话音未落，鸣弦的头已无力地歪向一侧，再次陷入昏迷，腕间的脉搏也几乎摸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
云渡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她既捍卫不了自己的梦想，也护不住自己的工作，最后竟连身边的丫头都保不住性命吗？
她紧紧攥住鸣弦的手，大脑一片混乱。
云渡拼命告诉自己，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一定要想办法救回鸣弦！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渡以为是绘墨回来了，头也不抬地喊：“快把药……谢引珩？”
玄色衣摆映入眼帘，谢引珩不知何时站在了榻前，正垂眸看着她们。他依旧一身黑压压的长袍，腰间只悬了块墨玉玉佩，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
“你怎么来了……”云渡慌忙要起身，却因起得太急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前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戴着皮革手套的手稳稳扶住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居然莫名让云渡有了些安心感。
谢引珩皱眉打量她苍白的脸色，不悦地开口：“几日没睡了？”
云渡下意识要抽回手：“鸣弦她……”
“我问的是你。”谢引珩语气忽然加重，目光扫过她手上的烫伤和衣襟沾的药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为了个丫鬟，值得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云渡猛地抬头：“她不是只是一个丫鬟！”
她的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她是为照顾我才染的病，若救不回来，我……”
云渡的喉咙突然哽住，眼前浮起绘墨哭红的眼睛，这个人颓然地垂下头。
谢引珩似乎怔了怔，然后轻嗤一笑：“原来……你也会体恤平民百姓？”
云渡忽然哑声，沉默在室内蔓延，只有鸣弦微弱的呼吸声起伏。
“你懂医术。”谢引珩突然道，不是疑问。
云渡后背一凉，方才情急之下，她竟忘了掩饰。此刻谢引珩的目光如有实质，正一寸寸剥开她的伪装。
如今萧家背上了叛臣之名，医术这种非六艺之术之外的技艺，女子精通显得异常，她害怕传出去，会把萧家扣上一个“培养余孽”的罪名。
“略通……皮毛。”她低下头，“小时候跟军医学过些。”
“皮毛？”谢引珩轻嗤一声，指向榻边案几，那里摊着云渡记录的脉案，密密麻麻写满症状与药方调整，“太医院的太医令未必有你这般‘皮毛’。”
他俯身拾起一张药方，指尖在“犀角”二字上顿了顿：“连禁药都敢用，萧云渡，你真是好胆量。”
这话听着耳熟。云渡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茶楼，他也是用这种语气和姿态，告诫蛮夷并带走了她。当时觉得屈辱，此刻却品出些别的意味。
“谢引珩。”她突然抬起头，“求你派人去查查这场时疫。血热症本该只在蛮夷流行，如今却……”
“你怀疑蛮夷？”谢引珩眸色转深。
云渡重重点头。她想起茶楼那些蛮夷商人反常的嚣张，想起首领认出谢引珩时古怪的神情，还有鸣弦发病的时间——恰是接触过从茶楼带回的包袱之后。
谢引珩眸光一顿，忽然转身向外走：“照顾好你的病人。”
“你做什么？”云渡懵了。
“我去太医院走一趟。”他在门口驻足，侧脸被廊下的灯笼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芒，“至于你……”
谢引珩的余光扫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语气仿佛满不在乎：“若倒下了，这丫鬟才真没救。”
语罢，他大步离去，玄色的衣摆在夜风中翻卷如鹰翼，恍若一只远去的孤鹰。
云渡呆立在原地，直到绘墨端着药碗冲进来：“云姑娘！药好了……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快扶她起来。”云渡强行定神，“这服药必须灌下去。”
绘墨手抖得几乎端不稳碗，眼泪大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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