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隆六年，完颜亮于窝斡之乱的内忧中执意挥戈南下，短暂的血腥统治落下帷幕。

完颜雍入主会宁府，年号大定。

大定二年，窝斡之乱平定前夕，石抹托里入楚王府。

次月，楚王殿下成了皇太子。

皇太子完颜允恭是个很温和的人，因此每旬一次的共用午膳，并不难熬。

昭德皇后改葬，完颜允恭祭奠归来。石抹托里本以为今日的午膳作罢，直到和完颜允恭坐到一张桌子上时还没反应过来。

偷偷打量完颜允恭神情，沉静中透着一股索然，石抹托里猜测，完颜允恭和昭德皇后感情很好。

“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完颜允恭开口问。

石抹托里回忆中只剩模糊的轮廓。

“家母耶律氏。”

完颜允恭闻言看向石抹托里，石抹托里接着说道：“亡于天德三年。”

“是海陵……”完颜允恭瞳孔紧缩，石抹托里的表情给了他答案。

天德三年，完颜亮屠杀耶律氏。

完颜允恭再一次想起母亲的背影。

完颜亮残暴好色，肆无忌惮，召当时还是济南尹夫人的昭德皇后入京，昭德皇后毅然前往，途中投河自尽。

同样幼而丧母，同一个杀母仇人，完颜允恭待石抹托里亲切了很多。

二

大定三年，侍妾刘氏诞下庶长子，很是张扬了一番。

莲哥恼怒于刘氏对石抹托里的不敬，托里本人笑而不语。

太子原是今上的第二子，而那位庶长子如今又在哪里？

以今上对太子的衷心爱护，未来的太子妃殿下，家世、品貌、手段，定是样样皆好。

但愿今上选儿媳的眼光能好些。

她真心期望，能迎来一位聪慧的太子妃。

大定四年，太子纳妃徒单氏，行亲迎之礼。

莲哥偷一边研墨一边偷瞄托里的神色。

至于石抹托里，她心情很好。

聪明人也难免犯糊涂，而夫妻恩爱，才不会找旁人的事。

大定六年，完颜允恭带来一只海东青，是极品的玉爪。

于是石抹托里开始学着养鹰隼。

反正她时间多得很。

大定八年，太子妃诞下嫡子。

石抹托里心中大石落地。

三

一日，太子忽然提起宫中那位完颜亮之女。

“郡主出嫁那日，你也随太子妃一同去吧。”

托里正在研墨的手一顿。

“我记得她的养母是萧宸妃。”

萧宸妃是完颜亮的妾室，后累晋至宸妃位，抚养完颜亮膝下唯一长成的皇女。

也是托里的同族，算起来，还要称托里的祖父萧永祺一声叔父。

废帝荒淫残暴，但却很欣赏善汉学的契丹人。

而且那时，金朝统治者们对契丹的态度和当今不同，虽然防备，但还是以拉拢为主。

那时，体面的契丹贵族还可以姓萧，姓耶律。

而现在，只有石抹氏和移剌氏。

石抹，奴隶。移剌，马前卒。

托里点头应下，就算是，送一送自己这位命运坎坷的表妹。

“我……有些难过。”

托里不语，只做好倾听者。

“你会悲伤吗？会想起你急病而逝的阿娘吗？”

“我会。我想知道良乡的湖水冷不冷？”

“很疼。我阿娘没有殿下的阿娘那样勇敢，她很怕疼的。”

“他害那么多人骨肉分离，他的女儿要出嫁了……”

“可是她不会幸福的。”

完颜允恭一怔。

“即便陛下亲言她是太祖血脉，过往种种与她无关，她也不会过得快活的。”

完颜亮恶行累累，又有几人能做到对他的女儿待之如常？

允恭神色更添哀恸：“如此，我更难过了。”

四

大定十年，侍妾田氏难产生下一子。

出于礼节，石抹托里像其他妃妾一样登门探望。

意外的是，田氏脸上没有生子的喜悦，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石抹托里不确定，她好似在田氏脸上看到了疲倦。

等再次见到田氏时，石抹托里难免多留意几分。

田氏显然已收拾好心情，眉目恬淡安然，视线交汇，还会给托里一个淡淡的微笑。

两人交往渐渐多了起来。

石抹托里也知晓了田氏的名字，她叫灵知。

田灵知出身世代官宦的书香之家，博闻强识。田父和石抹家祖父一样是史官，效仿太史公四处游学。

灵知随父行遍山川，她见过沂州的春暖花开，见过鞑靼的大漠长烟，见过河间的海上明月。自由的脚步却停留在十几岁时，红墙之外。

但她实在是个乐观豁达的人。

石抹托里很喜欢她。

田灵知时常会给石抹托里讲些历史典故，也会努力搜刮记忆里不多的前朝旧事。

一次，石抹托里终于忍不住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她曾在祖父萧永棋书房中看到，表兄耶律宗真被评昏庸，更甚之还有个残暴的继承人。

“既然如此荒唐怎会让他继位，难道没有其他儿子？”

田灵知沉吟：“兴宗的儿子我记得都是仁懿皇后所生，都挺受宠的，但是兴宗的确对长子最为看重。”

“仁懿皇后……”石抹托里想着这是大翁帐的哪一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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