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阿纳尔手还搭在马鞍上，掌心握着那柄板梳。

江樾嘴巴紧抿，心里嘀咕着，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看你可怜巴巴那单纯模样，怕别人把你卖了还帮着数钱呢。但面对着那双只盛着问号的琥珀色眼睛，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头卷进舌尖，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后只是猛地转过头去。

“不是你说的吗？呼伦贝尔好看的地方很多。”江樾故作镇定说道。

阿纳尔语气顷刻雀跃起来：“那你是要多留下一段时间吗？不准备立马回杭州啦。”

“嗯，既然来了，就好好游览一下内蒙古的风景，也不算白来这一趟。”江樾心里细微地升起一股得意，收敛着笑道，“就这么值得高兴？”

“是啊，很高兴。”阿纳尔用力点头，“这说明你也喜欢这里。我会做一个称职的导游的，你的行程和预算大概是多少？”

“行程大概一个月左右吧，预算的话，看着来就好。”

江樾并不是很在意钱的问题，对他而言，生活的体验感无疑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是用这后者和前者交换，但他完全不用顾虑。

但看着阿纳尔那倏然明媚起来的笑容，他忽然觉得很有成就感，隐秘的喜悦一点点透出来，顺带把他也沾染得精神了几分。

小羊不就是这样的吗，很好哄骗，给点甜头就乐开了花。

阿纳尔把马场的马匹都安置好，两人在最后一点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走进了一家羊肉馆。店面不算很大，楼下的位置都已经坐满，服务员带着他们去了楼上，选了一个靠窗的小包间坐了下来。

门被关上，外间的嘈杂烟火气瞬间被隔离一空，江樾没有按他参加生意场上的那一套流程走，似乎在内蒙待了几天，行动上松脱了不少，更靠近本能多一些。

手指把菜单轻轻推过去，江樾示意阿纳尔来点。

这家店最出名的是现片的羊腿肉，还有慢火煨煮的鲜肉粥，阿纳尔点了这两道招牌菜，然后把菜单推回去，江樾直接递给了服务员，又要了一壶茶。

“不要奶茶，换普通的茶叶就好了。”阿纳尔跟记账的服务员说。

“有红茶绿茶，要哪一种？”

“绿茶吧，别的都可以。”江樾接过话回答。

自己的喜好被阿纳尔记得牢固，尽管上次是被对方拿来调笑自己挑食，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他很受用。

于是江樾嘴角挂了点笑意说：“你记得还挺清楚。”

比他照顾自己还周到一些。

“是啊，我记性好嘛，毕竟你上次喝得脸都皱在一起。”

“……”

是他自作多情了。

“咳咳，那事就别提了吧。”

“好啊，那我们先看一下路线图，一个月左右时间的话可以往北走，绕一圈后回来，方便你到时候返程。”

阿纳尔笑眯眯的，把椅子拉得和江樾很近，他坐下来，把手机划开，快速点开一张地图，又打开相册，一边和江樾介绍地图上的每一个地点，顺带讲的时候拨开相应的风景图，让江樾说想法和意见。

“你之前都去过这些地方？”江樾看着相册里面青涩的面孔，开口问道，照片里小男孩穿着蒙古袍，被一位面相很慈爱的男人半搂在怀里，两人一齐注视镜头，能清晰地看见背后的白色蒙古包。

“嗯，很小的时候阿布带我去的，前几年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也去过一次，夏天最好看，入眼都是绿色，草长得又高又密，还没有变黄的时候到处都是青草香。”

“阿布是……”

“就是父亲的意思。”

江樾了然：“那你怎么现在不住在蒙古包了，自己打工照顾奶奶还是太辛苦了点。”

阿纳尔面色平静地放大了地图给他看：“阿布额吉很早就不在了，奶奶是陪我最长时间的人，我不想那么快的再失去她。”

江樾愣了一下，有些抱歉：“对不起。”

“没事啊，阿布说过，人就像牧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活，不可能常青的。草原的时间藏在羊群肚子里，人不能决定一切，生灵的息衍都是由长生天说了算。”

江樾低头盯着阿纳尔露在灯下阴影里的侧脸，那种语气里透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符合的豁达，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对阿纳尔的揣测和举动，竟觉得在这个蒙古男孩面前，变得渺小起来。

“我以前觉得事情总在自己掌控之中，包括我弟弟，他也很自在的掌握自己的人生，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生命中有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

阿纳尔抬起头笑了笑，耳垂上狼牙形状的饰品与下巴相碰，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其实就像你第一次骑马一样，有时候马会带着你跑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但说不定风景也很好看。”

江樾脑海中记忆溯回，他忽然想起来：“对了，莫尔格勒河景区里面那么大，你上次是怎么在一晚上找到相机的？”

阿纳尔语气侥幸：“幸好追影会原路跑回去，不然还真的找不到了，天那么黑，草又长得厚，说实话地上很难看得清楚。”

“那如果找不到呢？”江樾反射性地问出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他定定看着，语气放轻，“如果还是找不到，你还会留在那里吗？”

江樾想象不出当时在那样一个黑漆冷飕的夜里，阿纳尔是费了多大力气找到的，但他试想过，如果换成他自己，他就肯定不会为了一样东西连夜冒着风险去找。

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承认，遵循本能的驱动，江樾从来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性子，见惯了父亲的偏爱，和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的精心算计，为了避免被筛选掉，他总能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他不会为了任何一样东西牺牲自己的安全，因此，他也可以为了安全舍弃随手可得的一切。

“那就继续找，实在找不见的话就只能第二天了。”阿纳尔无所谓地说，似乎没意识到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两人凑得很近，江樾盯着阿纳尔的脸，细数他卷翘颤动的睫毛，觉得这个男孩还很年轻，皮肤像水蜜桃似的，一层白色的绒毛被迎头打下的灯光照得添了几分灵动可爱。

“你多大了？”看着有点像大学生的年纪，江樾心里推测着。

阿纳尔手指翻动着屏幕，头也没抬：“二十二。”

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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