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非也低头,侧目,朝江却营看去。
这一瞧,便第一眼瞧对方头顶那个大写的“?”。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低低笑起来。
江却营一头雾水,整个身子都从袋中出来,带着头顶的“?”,从柳道非左手边晃到右手边,围着对方转过一圈,还是觉得师父在戏耍他。
他眨眨眼。
须臾,对方止住笑,也朝他看过来。二人互相看一阵,最终还是柳道非开口:“我并未开玩笑。”
他拾起那楚霸王皮影,拿给江却营看:“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楚楚身上有邪气?”
江却营点点头。
“可我先前并未察觉到。那若按照方才所判断,邪气在月光下才会反应?”
柳道非分析道:“但其身上的邪气确实太少,以至于你我都未察觉到。”
当年他们因其糟过许多罪,对之最熟悉不过。若他们都未察觉的,若不是法力实在强盛无边,便是有意在隐瞒。
但楚楚不过五岁,能邪术就算种在她身上,又能发挥出多大的能耐?
柳道非盯着那“楚霸王”:“我有个猜想。”
“就像你说的,老人一介凡夫,素不懂鬼魅等事。那当年侯府那位小厮生前也不懂这些,如何把注意力放在这么远的人身上?”
“他又如何说出‘魂魄在皮影里’这种话呢?”
江却营道:“必是有人暗里帮助他。”
柳道非道:“不错,就像你方才疑问的,他如何出的阴曹地府?”
江却营垂眸,看一看双手:“他必不可能从我的阵法中逃出去。”
江却营当年修符篆阵法可谓炉火纯青,总有一些稀奇新鲜的想法,做出来的东西也古怪刁钻。有时候就算师父来了也无法第一时间破解。他能怀疑自己的任何能力,却唯独不会怀疑布阵的能力。
“你的阵法自然不必多说,”柳道非将那皮影挡在对方视线的正中央,阻止他看手:“但若是他根本没跑出去呢?”
江却营看皮影上面的鸡翎,看其随风一摇一晃。忽然间,茅塞顿开,抬起头,与柳道非视线撞上。
“我隐约有个猜测。”二人同时道。
柳道非把那皮影用法术拖起来,金光流转:“既然他能说出被困在皮影里此等话,那我们也能试试。你且去附在这皮影里,看看方才之人卖的是什么关子。也看看老人方才见到了什么。”
江却营点点头。
他身形一跃,正要附过去,却被柳道非喊停:“带着这个。”
从腰间卸下来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皎白,白得没有一丝杂色,如淬日月精华,像一块凝住的流云。做工考究,精雕细琢,背面刻一“道”字。
江却营以前只听说此物宝贵,却不知道它究竟宝贝在何处。只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抱着这个睡觉。
柳道非又强调:“万事小心。”
江却营又一点头,随即周身灵力凝起,体态更加轻便,不用他自己跳,风便已经载着他去到想去的地方。
那白玉还如当年,见若冰雪,触若煦风,摸上去手感温热,一如其主人。那股温热包裹住他,往他身上源源不断注入热流。
热流缠绕身侧,为他抵御住寒冷。
这地方好冷。
视线中漆黑一片,模糊不清,仿若遁入虚空,来到绝境之地。须臾,才隐隐察觉到前方似乎有雾气渗出,隐避在黑暗里,渐渐从远处扩散过来。
那些雾气从四面八方而来,逐渐逼近,愈演愈烈,像是要将他包围住,再逐步吞噬。
此景,便与先前街头极为相像,只不过此雾中并无缭绕黑气。
江却营看那些雾气越散越大,逐步逼近,几乎要逼至自己一丈以内,便指尖灵力凝起,泛出点点光亮,以不可挡之势向前打去——
雾气瞬间被破开,与其一同去离的,还有黑暗。
眼前逐渐泛出片缕光亮。
江却营想顺着光源逐步向前走。
“明夷道长——”
一道年迈的声音响在耳后。
是谁在唤师父的道号?
江却营回过头,视野内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对方白发婆娑,形容消瘦,年龄应当与方才老者差不多。衣着有些破旧了,发髻却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温吞和煦,慈眉善目。
江却营觉得她有些面熟。
“你是灯爷爷的妻子?”
灯爷爷,便就是方才那位老者了。只因当年他在锦州,演的皮影戏可谓一流,满城人都抢着去看他的戏。每至暮色染上街衢,他便是第一个去到摊点,亮起烛火,先给妻子孙女买来吃食,再来摆放皮影,好戏开场。
他一来,华灯亮起,便也预示着夜市真正开幕。久而久之,街坊小孩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便唤一句“灯爷爷”。
灯爷爷为人和蔼,很是会哄小孩。但他有一位更和蔼的妻子。
对面之人哈哈笑一笑,眼眸弯成新月。纵使面上布满皱纹,也不难看出其年轻时风姿:“柳掌门……您还记得老身。”
江却营微作一礼:“明夷真人是为家师。我姓江,复名却营。”
老婆婆笑容有些发涩:“年纪大啦。记性太差,连救命恩人都记不清啦……”说着,便身子一倾,作势要跪下来:“归墟宗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救了我老头子,我代他谢谢你们——”
江却营赶忙扶起她:“老婆婆快起来。修道者,合该如此,不该受此大礼。我并非您的救命恩人,而是家师。”
对方被江却营拉起来,手指发颤。低下头,眼泛泪花,却在近距离看到拉自己的那只手时,身形一抖,猛然抬起头,手颤颤巍巍伸出去,伸向对方半透明的脸,悲极:“你,你怎么也……”
江却营看向自己半透明的身子,皱一皱眉,无奈道:“世事无常。”
老婆婆眸中泛泪:“好孩子……天妒英才啊!”
江却营苦涩一笑。
便来不及再扯这些煽情的东西:“都过去罢。”
“老婆婆,你为何被困在这里?”
对方一时神情恍惚,不知何如,呆呆望向周围,看雾气又缓缓泛起来。
“我不知道……”
“我似乎……已经呆在这里很久了。”
若非她自死后便一直被困在这里?虽说鬼魂有执念,但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寄身与物件里。是谁有意把关在这里?
江却营又问:“那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灯爷爷,是在什么时候?”
老婆婆愣住,眼睛转过几圈,嘴唇嗫嚅,悲道:“我当年去得早,终日看着他,我看楚楚快病得不行啦,老头子也得上疫病。我想……想去看看他们啊。”
“我去到他们身边,可他们看不见我。我想给他们托托梦,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却营俯身听她诉说,苍老的声线夹杂温吞,与平常人并无异。但他始终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江却营悄悄捻出一抹灵力,趁二人双手接触的空挡,将那抹灵力逐步踱过去,探入其内里:“那您后来托了没有?”
老太太摇摇头,噙着泪水:“未曾!我还没来得及再看楚楚一眼,就被困在这儿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个人缺了一缕魂。
她困惑地看向周围:“多去多久啦?”
江却营垂下眼:“三年。”
“这么久!”老婆婆大惊,紧紧拉住江却营的手,呆呆望向他,声音颤抖:“那我老伴儿……和孙女儿呢?他们病好了没有哇?啊?”
江却营叹出一口气。
其实生死相隔,亲眷尽数离去,她被困于此,蒙在鼓里,许多年来隔开外界。不知者不悲,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总好过知道真相后肝肠寸断的痛。
老婆婆见此,顿时心凉下大半,眼底有什么东西被掐灭了,留下一片冷寂的灰烬。
死了。
都离开了……谁都没有逃过。
她苦笑起来,哽咽从喉中呛出,一声一声,笑得肩膀抖动。
江却营见不得人如此,便强作镇定,放缓声音道:“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老婆婆立刻仰起头,痴痴望向他,言语激动:“真的吗!可我……”
可我如今是只鬼。
江却营强扯起嘴角,向她笑一笑:“真的。”
他仰起头,望向虚空,盯着在此地根本瞧不见的月亮,道:“月圆……正是团圆之时。”
里面的人瞧不到,外面的人倒是可以。
柳道非在外等候多时,看夜色深浓,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沉闷。月亮施舍下几缕惨淡的光,照在青石板路上,为其镀上一层薄霜。
经此一事,满街贩摊店铺已撤干净,房屋落了门板,偶有风吹起惨败的叶,将其刮出几步,又死气沉沉,终于推搡不动了,就此停下。
风灯孤零零一盏,被这一下吹得摇晃,光晕昏黄,明明灭灭。
明灭恍惚的光线下拉出一道长影,影子步履匆匆,迈开步子跑去,跑至柳道非身边。
影子的主人单膝跪下,作一礼。
受礼的人堪堪一抬手,直入主题:“方才被鬼祟入身的二人如何?”
对方道:“他们并未受大伤,神识还清楚,已经醒了,安顿回家。”
柳道非略略点头:“那就好。”
便道句辛苦,让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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