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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入赘

府门外,朱妙贞早已领着一众仆妇丫鬟,乌泱泱列作两排。她今日特意拣了身半旧不新的藕荷色褙子,发髻只簪一支素银簪,甚是清丽。

张嬷嬷理了理她的衣角,低声请罪道:“夫人,若是老奴提前得知这宋家公子乃是乡试解元,上次宋公子登门老奴定然不会多嘴胡扯……”

朱妙贞听到此话,又想起昨夜自己睡梦中听的府内敲锣打鼓的吵闹起来,穿衣起身,却是侯爷早些归了家,刚刚哄睡了女儿,亲自料理迎接宋家老夫人的事宜。

朱妙贞眼见金归鸿指挥得前言不搭后语,不由一笑,上前三言两语便将迎宾、设宴、院子洒扫、仆役分派等安排得井井有条。

金归鸿长舒一口气,揉着额角叹道:“原想让你安睡。没成想我折腾半宿,不及你这片刻功夫。”

朱妙贞心头微暖,侍奉他歇下时,状似无意问起宋玉禾。

金归鸿却说起宋玉禾的春闱考试,对此他也留了个心眼,和京都勋贵一样,曾向礼部密友旁敲侧击。密友只“聊闲”的提起过众考官曾传阅过同一策论,虽不知姓名籍贯,可那字迹有个拖长笔尾的特点——金归鸿立时确定为宋玉禾考卷。

朱妙贞不由一怔,却面上喜道:“侯爷这些年待宋家公子可是日日记挂,月月修书,每三月便派人去照拂宋家,打点一切。宋公子的学业,侯爷更是亲延请大儒授业——他有此出息,也是侯爷之功。”

金归鸿却微微摇头:“就算玉禾是个胸无大志之人,我也会尽全力护佑他,为他铺就一条顺遂之路。可玉禾有此大才,怕是我的护佑于他而言无多少助力……不过,现下他若真金榜题名,那旃儿定然再不闹腾,同他好好过日子……他们二人成婚……也算我不负长海。”

说完,金归鸿已沉沉睡去,可朱妙贞却已无法入眠。

想到此,朱妙贞摸了摸眼底青乌,接过婢子奉上的菱花小镜略整妆容,说道:“此事我都是昨夜侯爷提及才知晓,你又哪里能未卜先知?你那日所言,也全是为檀儿着想,不必自怨——檀儿可是今日归家?”

说起檀儿,朱妙贞嘴角上扬——三年前,金家二女一同入了丽山学府。这丽山学府,乃是天下第一女学士祝熙创设的女子学堂,不拘门第,唯才是举。不说乡野出身的女子,就算是京都贵女,能入其中修习三载,也是无上荣光。不过金旃入学五月便搅得学府人仰马翻,被“礼送”下山。自己忧心此事波及檀儿,亲自上山探问,反得女学究盛赞二小姐颖慧端方,这才安心下了山。算起来,如今三载期满,金檀年方十六,正当归家。

张嬷嬷道:“二小姐七日前便已结课,算算脚程,最多后日便归家了。”

朱妙贞欣慰一笑,想到宋玉禾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檀儿品貌极佳,如今又学从祝熙先生的丽山学府归来,哪里会寻不到更好的姻缘?

如此想来,那遗憾也散了。

“夫人,侯爷回来了。”张嬷嬷突然提醒道。

只见金归鸿一马当先,引着车队迤逦而来。望见府门翘首的朱妙贞,他扬鞭朗笑,意气风发。朱妙贞心头一暖,唇边笑意愈显温婉。

车马于阶下甫定,朱妙贞领着众人齐刷刷福下身去,恭敬温顺:“妾身携阖府恭迎老夫人!”

“恭迎老夫人——”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金归鸿翻身下马,对着车驾内声如洪钟,热络道:“老夫人,到家了!”

宋玉禾先下马车,正待上前搀扶祖母下车……一道彩影如旋风般卷至车前,裙裾翻飞间,险些将他挤了个趔趄。

不是金旃还能是谁?

只见她笑靥如花,纤纤玉手已抢先一步探向车帘,脆生生道:“祖母当心,旃儿扶您!”

那姿态恭谨,俨然贤淑孙媳模样,眼神却飞快地朝宋玉禾溜了一眼,瞪大了眼——靠边站!

宋家老夫人撩开车帘,目光在孙儿与这“半路杀出”的金家丫头同样伸出的手上略一扫视——已将两人底下那点官司看了个通透。

她缓缓将枯瘦却稳健的手,搭在了金旃那只明显更殷勤、也更“占地盘”的腕子上。

“有劳金家丫头了。”老夫人声音平缓,由金旃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车。

只是那脚刚沾地,老夫人尚未站稳,金旃脚下便“不经意”地一错步。鞋尖精准无比地碾上了宋玉禾刚欲收回的左脚面,还顺势用力碾了碾。

宋玉禾猝不及防,不由吃痛皱眉,低头便见一双青布鞋面上,赫然都印上了小巧玲珑、却力道十足的泥脚印。

他蹙眉抬眼,正撞上金旃“哎呀”一声故作惊讶、实则眉眼弯弯满是得色的回眸——看什么看!踩的就是你!

宋玉禾心头那点因祖母安然抵京而生的暖意,生生被这幼稚的一脚踩散了大半,只剩啼笑皆非的郁卒——这侯府千金,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

是夜,忠武侯府为老夫人设了接风宴席。

席间金归鸿红光满面,不住劝菜,朱妙贞亦是殷勤布菜,言谈间将老夫人早年持家经商的传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金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巧不断,只差没把“孙媳”二字刻在脑门上。唯有宋玉禾,端坐其间,食不知味。

待撤了席盏,奉上清茶,闲谈安坐了会儿,宋家老夫人起身道:“年岁不饶人,车马颠簸多日,筋骨不比当年,老身先告退安歇。”

金旃闻言,立时殷勤搀扶,一路送至院中,又是吩咐备香汤热茶,又是嘱咐婢子仔细伺候,妥当的不得了。临去时,还不忘朝廊下静立的宋玉禾飞了一记眼刀。

宋玉禾微叹了口气,关上房门。

他觑着祖母神色尚可,斟酌开了口:“祖母,我已在侯府住了半月之久,可久居侯府,终非长久之计。如今祖母已入京,我想着明日便去外头寻个清净小院赁下——”

他话未说完,一旁捧着茶盏慢悠悠撇着浮沫的宋家祖母眼皮都没抬,那带着姑苏腔调的嗓音便凉凉地插了进来。

“赁院子?”老夫人放下茶盏,瓷底磕在紫檀小几上,发出一响。她抬眼,发问,“银子呢?”

果然……

宋玉禾一噎:“我尚有些许盘缠积蓄,会试放榜后若得授官,俸禄亦可支应——”

“盘缠?”老夫人冷哼一声,“那是给你科场打点、结交同年、应急周转的体己,岂是让你充阔少赁宅子挥霍的?”

“至于俸禄?”她呷了口茶,慢悠悠续道,“你当那官袍是今儿穿上明儿就能领饷的?再说若授了官,底下衙门行走,笔墨车马、仆从仪仗、人情往来,哪一处不是银子铺路?”

老夫人睨眼瞧他,语气平静:“怎么,入了京,被人哄了两句,倒是路还不会走,想着飞了?”

宋玉禾哑口。

她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补刀:“又难不成是这侯府,屋顶漏了雨?饭食里掺了沙子?你竟是难过的住不下去了?可我瞧着,忠武侯爷待你如子侄,那金家丫头……”

老夫人话音一顿,眼角余光掠过微敞窗棂外,那正屏息偷听的小脑袋顶簪着的步摇还在晃悠,她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与促狭。

“……待你更是‘热忱’得紧——都给你脖子盖了戳,这般标新立异的定情信物,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是头回见。”

一向是呛的他人跳脚的宋玉禾对上自家祖母,那可是只顾低头,不知该从何辩起。

她敛了神色,继续教训道:“你白放着现成的安稳窝不住,非要出去花那冤枉钱赁个不知根底的院子?我自小就同你讲,世上有多少祸事就是从买卖里引火上身,如今怎么还糊涂了?你究竟是钱多得烧手,还是圣贤书读迂了脑子?”

宋玉禾被祖母这番“市侩”又无比实在的“省钱经”噎得哑口无言。他那些“君子不寄人篱下”、“恐惹非议”的圣贤道理,在祖母精打细算的商人逻辑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又矫情。

眼见祖母那副“你自己出溜,我不开口赶人”的模样,宋玉禾只得将退婚迁居的宏图大略暂且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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