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微微直起身子,十分热情:“原来是王公公大驾光临。”
他轻笑,声音磁性,“您老人家这日理万机的,怎么得空跑到我这小庙来了?莫非是东厂事务清闲,公公您特意来体察我等下情?”
王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恭维弄得一愣,随即极为受用,他简直太享受沈追对他卑躬屈膝的感觉了。
他得意地摸了摸无须的下巴,尖声笑道:“沈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咱家是那种踩低捧高的人吗?咱家是奉了皇命,刚办完一桩大差回京,听说沈大人您……呵呵,暂且歇息了,特地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衬’一二的嘛。”
他在沈追面前挺直了腰板,享受着对方的“敬意”,然后才慢悠悠地打开那卷明黄帛书。
“沈大人您瞧瞧,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
他念道,“着令前飞龙卫钦察使沈追,即刻追查胆大包天、劫走官银的流匪一伙。限期缉拿归案,银两追回!若能办成,或可酌情……官复原职也未可知啊!”
他念完,得意地看着沈追,等着看他感恩戴德的样子。
沈追笑容更加诚恳,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握住王振的手,语气充满“感激”:“陛下隆恩,王公公提携之恩,沈某没齿难忘。定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和公公。”
王振洋洋得意,只觉得身心舒畅,鼓励道:“好!好!沈大人有这份心就好!咱家就欣赏你这股劲儿!好好干!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咱家一定在陛下面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追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为难和无辜,打断了他:
“可是……王公公,”沈追眨了眨眼,显得很是困惑,“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王振一愣:“忘了什么?”
沈追摊开手,展示了一下自己一身常服,笑容可掬地提醒道:“我如今可不是官了啊。”
王振寒毛倒竖,他再看向沈追那张依旧笑吟吟的脸,突然就从那笑容里看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想赶紧离开这个突然变得极其危险的地方。
“呃……既然沈大人有所不便,那……那咱家就……”他干笑着,就想转身溜走。
然而,一只麦色肌肤的手,正好扯住了他的衣服后摆。
“王公公,别急着走啊。”沈追的声音低沉了一些,“陛下的旨意是下了,可沈某的难处,也是实情。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得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王振大惊失色,想甩开,却发现挣脱不了。
他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几个穿着飞龙卫服饰、眼神冷厉的汉子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去路。
虽然沈追被罢除飞龙卫一职,但他这些老部下显然只听他的。
“沈……沈追!你想干什么?!咱家可是奉旨……”王振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发抖。
“沈某当然知道公公是奉旨而来。”
沈追凑近他,笑容危险,“可旨意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公公方才也说了,同朝为官,互相‘帮衬’……这点忙,公公总不能白让沈某帮吧?”
“再说了,”沈追看着王振躲闪的眼神,语气循循善诱,又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那批被劫的官银……数目不小吧?若是追不回来,陛下震怒,追查起来……经手之人,怕是都脱不了干系?公公您刚办完皇差,风头正劲,想必也不愿意被这种晦气事牵连吧?”
威逼,敲诈!
王振冷汗涔涔而下,他彻底明白了!沈追根本不是不接,他是要趁火打劫!是要把自己也拖下水,还要从中狠狠捞上一笔!
“你……你……”王振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的翻脸。
沈追继续“好心”地帮他分析:“您看,沈某出面,若能追回官银,您是举荐有功;若追不回……那也是沈某无能,与公公何干?
当然,沈某现在人手、器械、打点各方……唉,处处都要打点,实在是囊中羞涩啊。若是能有那么一笔……嗯,‘办案经费’,想必效率会高很多?”
王振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他知道,今天不出血是绝对走不了了。
在沈追“温和”的目光和周围飞龙卫冰冷的注视下,王振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要多少?”
沈追笑容灿烂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远比被劫官银数目更加惊人的数字。
王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但看着沈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几乎是哭着做出了承诺,并答应立刻去筹措这笔“天价办案经费”。
直到王振写下字据,并承诺待会儿便将第一笔款项送来后,沈追才满意地松开了手,甚至还体贴地帮他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袍。
“公公慢走,沈某……恭候佳音。”
……
很快,凭借过往的经验和夏时安那莫名灵光的“直觉”和“运气”,他们锁定了一伙盘踞在城外荒山、有前科的流匪,嫌疑极大。
暗夜,荒郊,月黑风高,云翳灰黑。
密林深处,浓雾弥漫,月辉照不透竹林,只有石块微亮,一阵风过,竹叶如刀飞舞。
沈追立于山坡顶端、竹林的前方,玄衣墨发,身形挺拔,衣摆被风吹动。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俯瞰着下方山谷中隐约透出火光的贼窝。
他的左侧后方,矗立着巨汉阿蛮,呼吸悠长而沉重。
那庞然的身躯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移动的山峦,一柄骇人的狼牙棒扛在肩上,粗长的铁刺泛着乌沉沉的冷光。
右侧稍远些,侯英身形精瘦,嘴角噙着一抹冷嘲。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结构精巧、由无数细密铁环扣成的绳镖,那菱形的镖尖在他指尖灵活转动,不时折射月光,迸射出一点淬毒般的幽蓝寒芒。
夏时安单膝点地,蹲在沈追另一侧,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飞速地记忆、分析着下方的地形、火光分布、人员走动规律。
更远处的黑暗中,其他飞龙卫精锐占据着各个致命的制高点和迂回点,劲弩已悄然上弦、佩戴钩爪的手已按在腰侧,肌肉紧绷,只待一声令下。
夜风掠过林梢,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陡然响起。
狼嚎余音未散的刹那,沈追缓缓抽刀,狭长冰冷的刀身与鞘壁摩擦,发出一声清越悠长、令人汗毛倒竖的刀鸣。
刀光如一道乍现的秋水,映亮了他毫无波澜的瞳孔。
“行动!”
“吼——!”阿蛮发出一声低沉咆哮,纵身一跃,轰然砸下。他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直接砸向贼窝那扇简陋不堪的木栅门。
几乎是同时,侯英手中绳镖化作一道索命的毒蛇,一声嘶啸,直射哨塔上那名刚刚察觉不对劲、正欲张口惊呼的守卫咽喉。
“咻咻咻——!”弩箭同时离弦。
“笃笃笃!”钩爪牢牢抓住木墙的沉闷声响接连响起,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敏捷上攀。
平静被打破,杀戮盛宴,骤然开场。
废弃的山寨内,火光冲天,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虽然这伙流匪比想象中更加凶悍,他们背后似乎有某种倚仗,武器装备甚至不逊于普通官兵。战斗异常激烈。
但沈追率领的小队如同猛虎入羊群,以一当十。
队伍如锥子刺入敌营,沈追一马当先,在锥子尖端,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滚烫的血花和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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