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歪头，深邃的眼看了一眼慕容蔚，随后又打量起宋虞，似乎宋虞比靖朝使臣更让他感兴趣。半晌后，他才说道，“跟我来。”

洛文君犹疑地看了慕容蔚一眼，慕容蔚点了点头，使团便跟在这群胡骑后面，缓缓走向大漠深处。

宋虞没有多言，她收回剑，也沉默地跟了上去。

穿过大半个沙漠，日落西山时，她们终于抵达了乌勒人的聚集地。入眼是清澈如镜的湖泊，周围水草丰茂，无数的穹庐矗立在湖泊周围，炊烟升起，空旷无际的大漠多了一些烟火气息。

一些乌勒平民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眼神清澈纯粹。

走到中央的金帐面前，为首的那人不知和守卫说了什么，守卫瞥了她们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俊美的男人走到慕容蔚面前，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只有使臣可以面见单于。”

慕容蔚和洛文君对视一眼，随即走了进去，宋虞跟在慕容蔚的身后，却被一柄锋利的大刀拦下了。

“你不是使臣，不能进去。”

宋虞也毫不客气，下一刻便拔出庇黎剑，抵着俊美男人的胸膛。狼头木雕立在帐门前，静静地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慕容蔚见状她连忙横在两人面前，用乌勒语解释道，“她是我的近侍，负责保卫我的安全。”

对峙半晌，男人最终妥协，他缓缓放下刀，让宋虞跟着慕容蔚一同进去了。

走进帷帐，天光瞬间暗了下来，为首之人年近五十，头戴金冠，披发左衽，锦袍皮靴。他坐在铺着兽皮的宝座上，面前是金饰凭几，后方悬挂着日月旗，威严尊贵。

而他左手边立着一名青年，容貌昳丽，目光温顺。

“谁是靖朝的使臣？”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令人莫名畏惧。

慕容蔚上前一步，笑得谄媚，“正是下官。”

老单于的眼神在慕容蔚身上逡巡打量，随后他嗤笑道，“几年过去，没想到大靖的使臣都变成女人了。”

宋虞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剑柄。

慕容蔚并未恼怒，她奴颜逢迎道，“大靖与乌勒一向交好，今日陛下命我前来，也是想与乌勒修好，友邻和睦。”

老单于擦拭着手中的短剑，缀着金珠的辫子垂在眼前，他没有看慕容蔚，只问道，“那你们靖朝的女帝，可带什么礼物了？”

慕容蔚笑着回道，“自然是带了薄礼。”

说着，洛文君便命令官吏将成箱的金银珠宝抬了进来。

木箱打开，老单于只是瞥了一眼，随即不屑地说道，“我的手下，去祁州劫掠，都不止抢这么点。”

气氛一瞬间凝重起来。老单于赤裸裸地侮辱，宋虞即使身处局外，也感到一阵憋屈。

慕容蔚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她旋即又恢复如常，“只要单于不再让乌勒骑兵光临北郡，一切都好商量。”

嗤笑一声，老单于狮子大开口，指着十几箱的金银珠宝说道，“除了这些，还要布帛一万石，粮食一万石。”

洛文君原本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了了，“你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强盗行径！”

慕容蔚责怪地看了一眼洛文君，随后她又赔着笑说道，“单于大人，这布帛一万石，粮食一万石，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啊……能否再通融通融呢？”

老单于面色冷峻，他将擦拭锃亮的刀柄放在手里把玩，“使臣大人，你们想必是忘了。自从你们的谢将军输掉云中之战后，你们大靖，早就没有了谈判的筹码。”

帷帐里一片死寂。

慕容蔚和洛文君都知道，单于这番话的意思。自从谢徽云中之败，元气大伤，大靖这些年和乌勒的战争，无一不是以屈辱求和告终。

哪怕胡骑劫掠了祁州北郡，百姓终日惶惶，大靖也不得不以卑微的姿态求和。

洛文君满脸愤怒，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蔚制止。

最后只听慕容蔚说道，“兹事体大，我需要写信禀告陛下，由陛下决断。还请单于先收下这些薄礼。”

金帐之内，老单于满意地笑了，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而他身旁的青年，却不置一词。

使臣的毡帐就在单于大帐的外围，距离不远，老单于还派了两个乌勒奴隶前去侍奉慕容蔚。慕容蔚也因为舟车劳顿，派人将赔款之事禀报萧宁后，便早早歇下了。

侍卫的毡帐位置更加偏远，宋虞住在简易的帐篷里，周围是乌勒平民，他们会好奇地张望，可一旦对上宋虞的视线，便又纷纷避开。

夜幕降临，草原上的星子格外清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近处是繁星映水的湖泊，宋虞坐在湖畔，抬头望着星子点点的苍穹，沉默不语。

慕容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夜晚寒气袭人，她披了件貂裘，在宋虞身旁坐下。

“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虞的银色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五日前在云中，太守告诉我，羡城粮草将尽，萧宁打算再次大军攻城，”慕容蔚抬头，望着草原上的繁星，说道，“魏蓁纵有擎天架海之才，恐怕这次也难逃一败。”

宋虞倏地转头，死死盯着慕容蔚，“你怎么不早说？”

慕容蔚也转过头，眼尾微微上扬，“你不是已经厌倦权力纷争，尔虞我诈了吗？我以为，你不会想听这些。”

宋虞复杂地望着慕容蔚，一时无言。是了，她确实说过，厌倦了这一切。但是当听到羡城的消息时，她还是会悬起一颗心。

那是青州百姓的桃花源，是孟婉誓死守护的故土。

羡城的粮草只能支撑两月，她知道慕容蔚没有骗她。魏蓁如今孤立无援，若是萧宁攻下羡城……

她不敢想。

“那你为何现在又要告诉我？”宋虞望向慕容蔚的眼里带着探究。

明镜一般的湖泊泛着粼粼的月光，慕容蔚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逃避是一时的，你想要抽身，但你早已身处漩涡之中。甚至可以说，你才是一切纷争的中心。”

宋虞皱眉，一时沉默。

慕容蔚在月色下念出了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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