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清晨,自昨夜下起的细雨直到今日还未停。
初春的雨极细却极冷,比雪更寒。
一双惨白的手被笼罩在雨里,彻骨冰凉,手的主人敲响了府衙门口的登闻鼓。
这登闻鼓在世祖时期尚有一定存在感,越往后便越无人靠近,没有人再敢敲响它,即便时时擦拭,也显得老旧腐朽,此刻,却随着一击击重响,鼓上尘封的锈迹随之跌落,重获生机。
武陵郡零阳县河前村一女子冒死跋涉至都城,敲响登闻鼓,上诉王氏二爷私吞盐井四处抓人做工,害死她的父亲、丈夫和孩子,还逼她为娼,后纵火烧死花楼含打杂在内共一百四十一人。
此消息一上报,女帝震怒,亲见此人,随即下令开朝会,并先行派大将军及北营禁军前往武陵郡收押王氏族人,另派石校尉、齐校尉分别前往巴郡和江夏郡,将袁氏、文氏、徐氏等私开盐井的世家一并拿下。
不等王忝再次周旋,女帝高坐龙椅,只瞥下一眼,寻英便手持证物粉墨登场,随即便是象寻星等人详述查盐结果,最关键的证物,不仅仅是账本被拿出,连人证也早已准备好,于氏尚存的族人也被找到,于笙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于氏吐出了更多罪证。
作为王氏的老牌敌人,于氏抱着一起死的狠意,咬死了王氏,一出好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此时此刻,在民怨最鼎沸之际,冼行璋的查盐官们才真正上场。
纵是再蠢钝的人,也看得出女帝根本就是在耍他们玩,所谓纵容退让不过是让他们最后享受一把钟鸣雨露,暗处的虎早就张开利刃,伺机咬下这陈年旧疾。
败势已现,禁军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这是蓄谋已久的,绝不留一丝余地的反扑。
三月七日,零阳县王氏大部分族人皆伏法,但少数人不见踪影,女帝少见地赶尽杀绝,向各郡发了搜捕令。
江夏郡刺史、徐郡守连同存在嫌疑的县令皆被拿下,女帝派第五明、李青等人暂管江夏郡一切事宜。
三月十日,巴郡刺史袁道义认罪伏法,袁氏一干人等皆入狱等候判决,巴郡郡守因监管不力降至江县县令,由侍中林春栋暂接郡守之职。
三月十五,外逃的王氏族人皆被找出下狱,查盐一事尘埃落定。
落马的世家包括王氏、袁氏、徐氏、文氏,这四个世家往日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一朝落败,革去所有官职诰命,不出五服的皆下狱候斩,五服之外七族之内(不含出嫁女及其子女)皆充官奴。
女帝照例发了旨令,将此事缘由及判决结果公告天下,并通过梨园排戏和说书等方式扩大影响,使百姓对这些奸臣恶官深恶痛绝,同时收拢民心。
显然,从娱乐方式下手还是太有用了,即便是没有戏班和说书先生的地方,通过自发的口口相传,查盐一事也成功激起南朝千重浪。
对于此时的南朝,混乱和机遇并存。
王氏等大族一倒,国库前所未有地充盈起来,所有计划的公共建设都可以启程,资金方面压力骤减,朝中空位巨增,冼行璋可以安插的位置多了实在太多。
但与此相对的,世家也变得团结,向女帝示好的同时也暗暗施加压力,达到微妙的平衡,女帝收回盐井,他们也变得聪明,在庄园田地上手段频出。
冼行璋现在懒得跟他们掰扯,毕竟有钱有权有兵,她可不像从前那样处处掣肘,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至于顽固封建的世家豪强,她可懒得挨个收拾,只要生产力的大船开动,跟不上的守旧迂腐自然会被甩下,根本不需要她多做什么。
三月十七,盐税案结束后的第一场朝会,本不是大朝会,但女帝下令,是以百官皆至。
看着空了不少位置的朝臣行列,冼行璋还是有点发愁的。
科举再开自然是不行,那时间上就太赶了,扶理宫的孩子们实在太小,又无功绩,也不稳妥。
至于上次科举选上来的,大部分都是可用可不用的资质,且有不少都是守旧思想,有碍她以后的政令推行。自己选的这些好苗子虽然有功绩了,可人数太少,还是不够。
这个时候要是天降人才就好了。
冼行璋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当领导的总觉得手下人不够。
她示意木德宣旨后,站了起来,隔着人群望向门外的阳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查盐政之弊,此积年深痼令民重困,然有诸位卿家秉公持正奔走风尘,朕深感其不避艰险利国爱民之心,特颁此诏。”
“司农寻英,加官一品光禄大夫;司理令屠原,晋关内侯;侍中林春栋,晋三品司理监少卿......”
被点到名的臣子皆出列,步履从容地走到百官最前列,嘴角噙着的微笑化作胜利的号角,惹得其他朝臣眼热。
早知道如此,当时不如投入女帝麾下,还能捞到个加官进爵。
林春栋满面春风地从司行侍中行列里走出。
啊,站在前列的气息是如此妙不可言,连百里兄偷偷藏着的鸭肉饼的香气都变得普通,果然,光宗耀祖还是得从自己做起!
林春栋喜滋滋地优雅下跪,微弓着腰,还抽空对着准上司屠原大人露个大大的笑脸。
屠原虽还是冷着张脸,但到底有一同查案的情义在,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
随着圣旨的展开,李青、第五明、第五钊、梅枝昼等人也走到御台下跪下接旨。
李青从六品计使成为五品司计尚书,别看这只是两个小品阶,多少寒门钻研一辈子也到不了五品,对一个普通出身的寒门而言,五品无异于打开了真正的官场,当上五品官才有资格往上走。
第五氏本就是望族,第五明稳升司计尚书,第五钊升司行尚书。
第五钊在零阳县扫尾时,被狗急跳墙的王氏族人刺杀,险些断臂,是以擢升两个大品阶,与其妹也算是同起同坐了。
慎纶、马无殊、游山等人皆升一个大品阶。
最后,是象寻星等人,作为暗处的查盐官,他们比之明处的更加危险,自然奖赏也不寻常。
于听潮作为大将军,本也加无可加了,若再加实权,那冼行璋即便不怀疑他,他自己也得寝食难安。
所以,“大将军于听潮,正己率人,殚心体国,号令肃而奸弊寖除,忠勤备著,预加褒锡之恩,用表殊常之绩。兹特赐尔冠军将军,同国公品阶。”
冠军将军,霍去病首封此号,后演变为虚衔,但是作为荣誉,冠军一词已经抵过任何将军封号,何况女帝给了他国公品阶。
于听潮已经年过四十,在此时已经是步入老年了,毕竟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尤其是唐代以前,人三十几而亡是常态。
女帝给他如此荣誉,就是给他老年荣华安稳的信号,让他不必担心鸟尽弓藏之事会发生在他们君臣二人身上。
所以,这一跪,于听潮懈下重担,感激涕零。
他抬头望上一眼,撞进对方深邃平和的眼里,这是不言的默契。
象寻星作为新进的女官,女帝殊宠,她也不负女帝期许,越发成器,所以当她的品阶从八品升到六品,倒是不让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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