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灵玉拉住崔嬷嬷的袖子，向她的手里递了东西。

崔嬷嬷却不接，而是塞回她手里，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

灵玉收回没能送出的东西，却是死死盯着崔嬷嬷：“我在这里喊母亲的名字，母亲定然能听见，到时候惊扰了母亲，也是你的过错。”

崔嬷嬷一听却是立马扯开自己的袖子，再是一把捂住灵玉的嘴，一手锢住灵玉的腰，让她动弹不得：“三姑娘，莫要不识好歹，此刻真惊扰了夫人，代价你承担不起！”

那言语中的寒意和冰冷的眼神在告诉灵玉：你真的没有这个资格！

说完紧紧闭上房门。

过了很久，灵玉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被人捂嘴了，

原来她在这府里，其实并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母亲的门对她是关着的。

一阵悲凉涌上心头，上午正是炽热的阳光丝毫温暖不了她。

脑海里，她依旧对这一切感到无知无觉，仿佛刚刚看完一出悲剧，悲伤是真实的，但也不属于她。

灵玉拥有着正常的喜怒哀乐，但因这个世界的一切而产生的大悲大喜，只能属于灵玉的身体，而不属于灵玉的灵魂。

“走吧。”灵玉转身想走，却发现梅香的眼里充斥着愤怒。

“怎可如此！她怎可如此！”梅香好像比她更不能接受这件事。

“先回去吧，来日再说。”这次轮到灵玉反过来劝慰梅香。

“不，肯定是崔嬷嬷蒙蔽了夫人！姑娘，我们继续敲门！”梅香并不相信这是母亲的嘱咐。

灵玉摇头：“我们知道的太少了，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中，眼下若是闹起来，大概率是要吃亏的。”

灵玉还有话没说，崔嬷嬷，沈嬷嬷，还有她们背后的母亲，现在也许就等着她犯错。

刚才她若是真去冲撞母亲，怕是更坐实了她需要管教。

“姑娘要去哪儿？”梅香见灵玉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又赶紧跟上姑娘。

“去找父亲。”灵玉还是延续着她早上的策略。

从上往下解决问题，这里是后宅，理应如此。

灵玉从来没有去过父亲的院子，只是知道大致的位置。

“可侯爷从来不过问后宅的事。”梅香担忧着。

很快灵玉到了一个通往前院的门，却被一个护院拦了下来。

这位护院似乎不认识灵玉，只警惕她上前。

梅香只好上前说：“这是三姑娘，想见侯爷。”

“没有侯爷吩咐，三姑娘不能去。”

那人生冷地回应道。

“为什么？”灵玉抬头疑惑道，“我竟连见自己父亲的资格都没有？而你甚至不愿意传话。”

那护院也不知怎么回答，竟是点头道：“姑娘不能见侯爷。”

“你是说，我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了？”灵玉想了想，继续问。

对方迟疑了片刻，则是道：“侯爷这两日都不见人，也不许少爷们请安。”

灵玉点点头，拱手道：“多谢。”

说完，她拉着还疑惑中的梅香往回走。

她现在有点儿明白了。

确实发生了什么，父亲，母亲，都不想见人，自然，也不想管事。

如果她希望这两天内解决沈嬷嬷的事，那她就必须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如果她能多忍两天，父亲或者母亲那里，总有人还是能说通的。

灵玉一路低头想着，用手摩挲着胸口的玉，快到了也没个结果。

只是还没进院门，两人便觉得院中气氛不对。

“怎么回事……”灵玉皱着眉，还搞不清楚状况。

院门口看门的丫鬟小声说：“沈嬷嬷要打青竹和青兰两个人的板子，因为……”

灵玉还没听对方说完，便立刻冲了出去。

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青竹和青兰两人都被按在椅子上，两条竹板已经高高扬起。

“姑娘回来了，开始打吧。”

沈嬷嬷一声令下，竹杖便落在了青竹青兰的身上。

灵玉此刻边往前冲边大喊：“住手！快停下！”

打板子的两人迟疑了片刻，却见蒋嬷嬷和另一个婆子已经眼疾手快地上前制住了三姑娘，避免姑娘往前冲，另外还有两个婆子把跟着姑娘跑的梅香也拦住，于是她们继续。

“我让你们住手！凭什……”

蒋嬷嬷像早已经准备好一般，拿出一条帕子捂住了灵玉的嘴巴。

灵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

谁有这个权力就这么打人？

又为什么打人？

又为什么要用竹杖这么残忍的刑罚？

沈嬷嬷真的疯了么？

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激烈的挣扎，她要阻止这一切。

蒋嬷嬷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用鼻子呼吸，再加上本就愤怒，胸膛剧烈起伏，一时间竟是喘不过气来。

她的双眼已经布满红色血丝，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沈嬷嬷。

对方却只是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轻描淡写地说：“青竹半夜给姑娘送这种油腻不克化的吃食，属实是居心叵测，青兰没有阻止，同样是不尽忠，只是十五杖，略做惩戒，姑娘不必大惊小怪！”

灵玉听完这话，挣扎地更加用力，哪怕是两个成人一时也没法完全制止住。

而此时两个小丫头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浸染了衣裙下摆，脸色更是苍白，像是要随时昏死过去。

灵玉看着那嫣红的鲜血，鼻腔里闻到的刺鼻气味，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蒋嬷嬷手上身上不断传来的暗劲，沈嬷嬷冷笑中微微上翘的嘴角，紫嫣看向这边满脸的冷漠，还有其余众人，或不忍直视，或隐隐幸灾乐祸，或畏惧，或心虚，没有一人上前。

这个院子很大，阳光可以轻易撒进，但院墙很高，墙下多得是光照不到的阴影。

院子里人很多，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完全隐瞒了去，但院子里真正的“人”也很少，多的是已经完全丧失了做人的尊严与自信的奴仆，也有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自己的权威。

初夏的凉风有时依然能带来冷意，遮住太阳的阴云更是让整个天空都灰蒙蒙，不慎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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