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譬如赵邝生出赵瑾,林起运能生出林逾。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皆因做爹的更是臭不可闻。
郎秦多山脉,地动频繁,每每地动产生,山脉便会出现断裂,山金脉得以显露。官府规定,除去官矿,剩余一些较小的山脉允许百姓自行开采,在烧山或炸山之后,矿工便可进入矿洞进行采集。
林家与陈家便是这样靠开采山金为生的两户人家。
不同的是,陈家人精于研究地动与山脉,预测山金的位置往往十拿九稳,而林家则疏于此道,认为山金的采集具有极大的偶然性,陈家不过运气好罢了。
可想而知,林起运的运气并不如何。起运起运,在郎秦挖了大半辈子的金矿,林起运仍然没有起运。因此,每每见到别家喜气洋洋地自矿中出来,他都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可据陈今越所说,突然有一天,林起运的运气莫名地好了起来,而他陈家的运气,却开始倒霉得过了头。
每每她父亲凭借经验选定了一片山脉想要炸矿,林家总会像是提前预知一般,抢在他们之前先将那山脉开采干净,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次次如此,简直就像有人提前预知了陈家的想法。哥哥和父亲没怎么泄气,她却起了疑。
她自小便不爱女子装束,一直穿男装,也学了些拳脚,于是,在某一日夜晚,她悄悄翻进了林家的院子,藏在书房的窗外,想要偷偷看看林家究竟有没有古怪。
而她运气极好,那日正碰上邪教徒来林家。那教徒一身白衣,白布蒙面,看不清模样。只见他手掌忽地凭空燃起一团白光,不过片刻,那教徒便清晰说出了下一次地动的具体地方与时日,甚至精确到了时辰,还告知了林起运和林逾会有多少山金。
这一幕将陈今越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没听过栖和的传闻,可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认为传闻都是人为出于某种目的散播的,好比真龙天子的传闻是为了让大家臣服于天子,城中普济寺住持有通天之能的传闻是为了让普济寺香火更盛,她怎么也没想过,关于神教的所谓传闻,竟然是真的。
她还怔在原地兀自思索时,那邪教徒竟已直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如刀般锋利。
察觉后,陈今越立即惊恐地转身要逃,浑然不觉自己落下了贴身的玉佩,只顾着狂奔回家,一刻也不敢回头。
直到被满脸惊讶的父亲在家门口拦住,陈今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爹,三日后的子时三刻,在弗山西脚十里处,会有地动,届时会有一大片山金浮至地下三尺处,这次我们一定要抢在林家之前开采!”
陈今越说,因为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对她一向宠爱有加,无所不依,虽将信将疑,还是按照她说的,三日后,早早便带着哥哥去了弗山准备炸矿。
她跟着哥哥和父亲一同前往,想看看那教徒所说到底是否为真,但等了一会儿,实在没熬住,便和哥哥父亲打了个招呼,自己一个人回家补觉。
可等再醒来时,哥哥和父亲仍然没有回来。她匆忙赶到弗山,却只见到一片正在倒塌的矿洞。
碎石不断坠落,转瞬便填满了洞口。陈今越顿觉浑身血液都凝住了,她想要扑上前查看,可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救援的官兵不断地驱赶着他们,她的呼号不过片刻便被人们的叹息与议论声淹没。在郎秦,矿洞倒塌是常有的事,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能活着从倒塌的矿洞中出来的人。
有人唏嘘问道:“可怜见的,这是谁家在里头啊?”
“陈家吧,我昨晚便瞧见陈家一家子带着东西往这边走了。”
“不对啊,我听说林家也跟官府报备了开采这块山脉,这不是林家的矿洞?”
“我今早还跟起运叔打招呼呢!怎么可能会是林家的,你记错了吧!”
“他没记错,我弟弟在郎秦府做事,林家原先是报备了,但不知何故突然又取消了,陈家紧接着便提起了此事,原先我以为是陈家捡了个大漏,不曾想竟——哎......真是命啊。”
“是啊,你说,咱们今日一整天都在这附近,也没察觉有突然的地动吧,这怎么就塌了呢,老陈一家真是可怜!”
“估计是在里面一个不小心挖过了吧?这也是常有的事。”
听到这,陈今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从衣服上撕下布来,将脸罩住。
这矿洞倒塌得太过彻底,几乎是有些诡异的倒塌。正常来说,矿洞的倒塌要么是因为突如起来的地动破坏了整个结构,要么是因为里面的人进行开采时碰到了极为脆弱的山脉线。
可父亲开采了几十年,已经极有经验,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陈今越悲伤之余,心底的怀疑越发浓重起来。不知何故,她心中总晃过那晚白衣人的影子,一想起那个眼神,她便浑身不寒而栗。
她有种诡异的直觉——既然人人都以为她和父亲兄长一起被埋在了里面,那么她最好便不要在人前露脸,只当自己真的是一起被“埋在了里面”。这里有太多认识她的人,陈今越不敢让自己再出现在大众眼下,只能藏在矿洞外一堆石头后,不住地祈祷父亲和哥哥平安无事。
只是奇迹没有出现。官府搜救足足进行了三日,却只找到了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肢。陈今越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尽了,她怎么也不信这件事当真发生了,明明父亲前几日才说要教她如何烧开矿石,哥哥前几日才说带她去西市看北境新来的杂技班子,不过一夜过去,怎么一切就都变了?
她越绝望,便越觉得一切都可疑,她如何都不信这会是意外,因此,每每夜深人静,陈今越便会重回矿洞周围,试图找到其他线索。
终于,矿洞倒塌后的第五日的深夜,她向往常一样往矿洞方向走,突见一个身影跪伏在矿洞前,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仿佛极为害怕的模样,手中紧紧握着什么,一边还念念有词地磕了好几个头。
这场面在寂寂深夜中显得着实有些可怖,但陈今越早没什么可怕的了,她悄悄走近那人,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可就在听清的下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重击,仿若晴天霹雳——
“陈兄,你也别怪我,你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女儿太过任性,非要偷听我们的谈话……对,不能怪我……你惹怒了神,是神要杀你,你别来缠着我了,别来了……我给你磕头,你别来了……”
陈今越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上前质问林起运的冲动,现在他们都以为自己死了,若是贸然暴露,自己孤身一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浑身颤抖地藏在一块大石后,听到林起运走了后,才浑浑噩噩地出来。
月光下,林起运刚刚跪着的地方,正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看见那样东西后,陈今越几乎浑身都僵硬了。她扑上前,不可置信地捡起那块玉佩,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害死了父亲和哥哥!
她以为玉佩只是被她随手一放,忘在了家里的某个角落,可原来,玉佩是在那晚遗失在了林府。这块父亲在她出生时为她打的玉佩,本是为了祈求她一世安宁,可她又做了些什么?
陈今越将玉佩死死按入胸口,跪倒在矿洞前,哭得肝肠寸断。若她不那么争强好胜,不让父亲去争那片矿,是不是父亲和哥哥就不会死?
她罪该万死,今越想,她合该被一起埋在那矿洞中。可老天没让她死,就是给她赎罪的机会。若让林家人逍遥快活,便是她立刻自绝于此,也无颜去见地底的父亲和兄长。
她求过佛,拜过神,但每每由匍匐中抬起头来,看见的仍只是没有一丝回应的神像佛龛。今越明白,这条复仇的路,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唯有自己。郎秦有太多熟悉她的人,为防身份暴露,她便将自己伪装成男子,在郎秦周边的小镇谋生,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只为能时刻关注林家的动静,随时伺机而动。
直到听说林家要举家搬迁,她才慌了神。她身无所长,所挣的银子勉强只够自己穿衣吃饭,若想要追着林家的脚步,一路衣食住行又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陈今越最终选择了委身于一个南下的商人。商人待她不算极好,不过是看中了她年轻好生养,但这已是她最好的选择。
如她所愿,商人带着她一路辗转至了洛北。可陈今越不愿生育,更觉后院生活无趣至极,耽误自己的复仇,因此,她在集市上寻了个偏方,一帖药灌下,断了自己成为母亲的可能。
商人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将她驱赶出门。此举正合陈今越之意,原先,她打算像从前那般,女扮男装混迹于市井间,但后面发现,洛北靠近京城,比郎秦安全许多,渐渐地,她便选择常穿女装,自学缝些绣品换钱。
为免他人生疑,她还用攒下的钱买了个丫鬟,对外便称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孤女,可惜时运不济,亲戚也不知搬去了哪里,只能暂且住下。
原先,她以为即便换了女装,林逾等人或许还是会认出她,因此每每出门她都会戴上面纱,也是怕与原先委身的商人碰面。
可后面有一次,她的面纱不慎被风吹落,而林逾正好与她迎面撞上。她以为自己会看见林逾或震惊或害怕的神情——不曾想,林逾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完全忘记了自己!
那一刻,陈今越心里是无限的愤怒,但转瞬一想,这样也好,她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在林逾面前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到那时,她会让他把这些年她受的苦楚都品尝一遍,想必那时,他的表情才会格外精彩。
明桃听到这里,沉思片刻,问:“既然你一直关注着林家的一举一动,那么,也应当知道林逢秋即将出嫁的事了?”
陈今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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