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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三十章

殿门气氛焦灼,宁峥单膝跪下,垂眸拱手道:

“臣幼时入殿前司时便已将身家性命抛诸脑后。”

“臣干的是刀尖舔血的活,心中只有生死,没有喜爱,更不敢有中意的姑娘。”

他垂着头,不知怎得忽然想到那些画面里,自己曾想入大理寺。

相较殿前司,大理寺干的活计更安稳些。

抄家、查案的多些,以命相搏的时候比他们少些。

他多日不练剑,手痒难耐的时候,他撒谎说见不得刀剑。

此时想来颇觉好笑。

他也真笑了,淡淡的笑声在殿中荡漾。

姜后缓声问道:“想到谁了?”

奈何从未有人那般珍视他。

前世、今生也唯有那一次。

他宁愿撒谎也不想说些虽是真心但冠冕堂皇的话来。

那个慌太拙劣。

可她信了。

画面里的人儿有了模样,温柔缱绻的眸子看得他热血沸腾。

他脱口而出道:“一一。”

姜后蹙眉语气冷冽追问道:“谁?!”

宁峥恍然一怔,姜姑姑已开口解释道:

“三殿下于兴国寺修行时,方丈玄慈赐法号归一。”

姜后盯着宁峥道:“你唤的是淼淼?”

宁峥只道:“是。”

姜后喜笑颜开:“好!好孩子!快起来!”

这一日,凤仪宫里,姜后和宁峥闲叙许久,直至太阳西沉,夜宴将至才放他走。

宁峥恍惚地被姜姑姑领着重新洗漱了一番,换了身云水蓝锦袍,腰配翡翠玉带,脚蹬锦缎皮靴,发髻上插的是祥云玉簪,俨然一派亲贵公子模样。

姜姑姑又领着他给姜后看过后才放他走,还不忘叮嘱道:

“公子可千万不能被姜澈姜公子比下去!”

宁峥自是应下。

夜色渐浓,花灯点缀宫道,细碎的雪花缓缓飘下,宫内一团喜气。

今夜君臣欢聚一堂,三品及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入大庆殿内,三品以下官员则摆席于殿外。

“今夜元宵,特设此宴,与众爱卿共赏盛世美景!”

云之阳端坐高台之上,高举酒盏。

小太监跑至殿外,高喊:“祝!”

殿内外皆恭敬起身高举酒盏,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云露雪滴酒未沾,将席间各色膳食尝过一遍后就想走了。

她抬眼瞥向高台上的姜后,想故技重施。

刚挪动脚步想站起来,云之阳就打断了她。

恰逢礼部侍郎张烬上前恭问圣安,云之阳朗声大笑:

“自我儿回来后,朕的身子骨是一日胜过一日啊。”

张烬躬身不语,偷觑姜副相,三位丞相皆垂首仿若未闻。

谁没想到,鲜少表态的姜后竟笑着接话道:

“淼淼为陛下安康于兴国寺修行近十载,着实不易!”

“陛下龙体渐愈,全赖淼淼心诚,合该重赏淼淼才是!”

“皇后所言有理!”云之阳欣慰点头。

云露雪视线扫过殿中众人,姜副相垂首不语,宁副相眼角含笑。

云之阳继续道:“便赐吾儿云露雪封号秦国,并加封大长公主!”

殿中众人皆心下大骇,拱手不语,只一味偷瞥三位丞相。

许相已得手都发抖,怒目圆瞪,快步行于殿中,拱手怒骂:

“克死亲母兄长的人怎可加封?!”

云露雪捏紧袖中手,眸子紧盯许砚之,

这人明明是他的外公,却恨不能生啖她血肉。

许清执随许相一同拱手劝道:

“陛下此举已越礼制,还请三思。”

“许相你失言了。”

云之阳脸色颇为难看:“朕怜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下去吧。”

许相怎能忍下,他抖着手抬起头来,颤声质问:

“殿下难道不记得十六年前清浅是怎么死的了吗?”

“朕没忘。朕也永远记得清浅死前说的话。”

云之阳说完就咳嗽不止,苏志明赶忙递上茶盏。

许砚之还欲再言,一直畏缩脓包的宁修雅竟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反驳道:

“秦国公主虽是你外孙,却也不容你这般污蔑!”

“三殿下是皇嗣,姓云,是主子,是大长公主!”

“许相不会不知道污蔑皇嗣该治何罪吧?”

许砚之脸涨得通红,胡子抖三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云露雪猛然起身,满心愤懑泄出一角,她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

“不知本宫所犯何罪?!”

行至高台之下,躬身道:“儿臣请命与许相辩上一辩。”

许砚之自诩有文人风骨,从不愿与女子相辩。

可今日要辩的人是害死他爱女的罪魁祸首,他等今天等了十八年。

“请陛下准奏。”

他弯着腰,低头拱手,将看重的脸面舍下。

云之阳眯着眼散过堂下:“准!”

云露雪转身面对许砚之追问道:

“敢问许相,本宫何罪之有?”

许砚之涨红的脸逐渐冷下,他捏着胡子欲哭无泪道:

“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殿下如今能言善辩、温良恭俭,是陛下之幸、兴国寺住持之功。”

“可老臣永远记得,十六年前,殿下一出生就克死了先皇后和同胞兄长二皇子。”

“此罪不重乎?”

“许相饱读诗书,贯通古今,德高望重,却因一己之悲,要将诛九族的罪名扣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当年为本宫批命的钦天监监正张烬已抄了半月的血字佛经了!黑杀将军怎还不托梦于父皇,降罪于本宫?!”

“本宫杀母杀兄,黑杀将军怎不来杀本宫?!”

十六年的愤懑、不甘倾泻而出,她解下帷帽扔在许砚之脚下:

“许相!你既瞧了本宫阵容!怎还不死?!”

许砚之瞧着那张肖似女儿的面庞,一时悲从中来,哑口无言。

满殿群臣齐拱手道:“请殿下息怒。”

云露雪随之高呼:

“本宫若有此等本领!那我大庸铁骑早已踏破北邶、南畤!”

“何须将士?!有本宫在,皆可卸甲!!”

姜相起身,与宁相一共拱手,领群臣再呼:“请殿下息怒。”

云露雪视线扫过殿内群臣,最后落在她从未说过话的亲小舅身上:

“许卿,我有何不能受封秦国大长公主?”

许清执额间冒出细汗,躬身有礼道:“按照礼数,合该先赐封号,再加封品阶。”

他已口下留情,以国名为封号已是最高,已算僭越礼制。

他垂着头,希望云露雪尽快将帷帽戴上。

却不想,云露雪浅笑一声讥讽道:

“礼部侍郎和姜副相都还未说父皇逾越礼制,你急什么。”

许清执腰给弯了:“臣有罪。”

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云之阳眼角含笑,轻点姜渊:

“姜副相,问问礼部,朕此举可有违祖制啊!”

不等姜渊开口,他又笑道:

“朕忘了,朕是开国皇帝,大庸祖制应由朕来定!”

姜渊无奈行至殿中:“陛下,臣腆宰辅之位多年,今日愿冒死直谏!还请陛下听臣一言!”

云之阳扶额叹气,姜渊这套真是屡试不爽啊。

思索如何应对间,云露雪悠然行至姜渊面前,

弯腰歪头从下去看姜渊,触及他那双苍老的眸子时,

她笑了:“姜副相不想身居高位,不如替本宫查查雪夜行刺本宫的刺客是受谁指使的。”

死尸停在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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