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衡帝宿在兰香馆。
次日一早,他在兰香馆用早膳的时候,银珠手捧了个靛蓝色的包袱,跪在了昭衡帝的面前。
“奴婢听闻金桂身故,前日金桂托人送来包袱,嘱托若是她身死,请奴婢将这包袱交给其家人。”
听到金桂的名字,昭衡帝的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银箸。
他下意识先看一旁水仙,却见水仙也一脸莫名,似是不知道为何银珠忽然拿出了金桂的东西。
昭衡帝没有用手接,他让银珠将那包袱打开。
包袱里装了几件刚做好的衣服,其中一件衣服翻开,还能看到其中藏着的一个锦帕包着的几个银锭。
这几个银锭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上几年的生活。
昭衡帝眸色微沉,他双手置于膝上,人已经彻底从桌旁转了过来,俯视着跪地的银珠。
“金桂不是坤宁宫里伺候的宫女吗?她为什么要将这包袱给你?”
昭衡帝虽不常去皇后宫里,但有一次去坤宁宫时,金桂不小心打翻了一碟菜肴。
皇后当时呵斥过她,又说她是当初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婢,故而昭衡帝对金桂有些印象。
“奴婢曾在坤宁宫待过一段时间。”
听银珠提起那段日子,昭衡帝不免想到银珠曾在慎刑司里待过一段时间。
清晨将一切照得纤毫毕露,包括银珠今日没有故意遮挡,暴露在昭衡帝眼中的,皮肤上的疤痕。
昭衡帝第二次将目光投向水仙,瞧见水仙眼角眉梢无法掩饰的一抹伤感,他忙让银珠继续。
“还有什么,继续说。”
“奴婢在坤宁宫的时候,恰好与金桂同住一间,且奴婢与她是同岁,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银珠说着,目光便忍不住看向手中的包袱。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金桂和她打招呼,十分开朗的样子。
她说,一金一银,真的好巧。
当时银珠以为金桂是皇后派过来打探她的,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后来是金桂处处向她示好,银珠这才相信或许有的人天生就能量满满,与之相处可以让最平淡的一天变得有趣。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金桂会将这包袱托付给奴婢,但奴婢不想让金桂冤
死,这才将包袱呈上给皇上您。
“冯顺祥。
昭衡帝什么都没说,他冷冽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让人猜测不到他的想法。
冯顺祥是为数不多了解他的人,他缓步上前,什么都没问,就将银珠手里的包袱接下了。
银珠躬身退下,偏殿里顿时再次安静起来。
隐约听见水仙动筷的声音,她正斯文地用着块甜糕。
昭衡帝忍不住侧目看她,光线由敞开的门投洒进来,将她的神情照得很是明显。
可。
昭衡帝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看不懂她。
银珠将金桂的包袱交上来这件事,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昭衡帝很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然而水仙只垂眸用膳。
忽然,她抬眸对上了昭衡帝的视线。
“皇上,是臣妾这里的早膳不合口吗?
清透的阳光里,她冲着他浅浅地笑,昭衡帝心中的疑虑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他的水仙,依靠着他生长起来的水仙。
如果不是他的垂怜,在这深宫里她早已死上无数次了。
昭衡帝重新执起银箸,指尖刚刚捏紧,就听水仙柔声道:
“皇上,这碗蛋羹很是顺口。
黄澄澄的蛋羹盛在蓝白相间的瓷碗里,表面光可鉴人,看着就软糯可口。
昭衡帝颔首,随即放下了银箸,拿起了旁边的瓷勺。
水仙亲手将小碗放在了昭衡帝的面前,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若隐若无的温柔笑意
昭衡帝离开后,水仙召了听露去内室伺候。
这个消息被昭衡帝放在水仙身旁的眼线在中午的时候报给了他。
冯顺祥禀告完,便看到昭衡帝坐在紫檀木长案后轻轻颔首。
“朕知道了。
冯顺祥混浊的目光在皇上微微勾起的薄唇处多停留了会儿,“皇上,那个奴才问,明日还用来汇报瑾贵妃那边的动向吗?
“不用。
昭衡帝桌案上堆着成摞的奏折,他的朱笔在奏折上移动着,影响着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大事。
“朕相信瑾贵妃。
——
傍晚。
兰香馆。
银珠如同之前每日在戌时三刻的时候进了净浴房伺候水仙沐浴。
宫人将净浴房布置好了浴桶处在正中的位置门窗的方向架了屏风屏风的对面则是一处宽大的榉木衣架。
踏入温度正好的水里感受着热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足、小腿、大腿.
水仙闭上眼睛靠在浴桶的内壁上才轻声唤银珠进来伺候。
在宫里的时候水仙不喜宫人伺候沐浴宫人常常等候在外间只隔着帘子或者屏风听着她里面是否传来呼声。
自从到了万芳苑这边水仙每日都让银珠伺候沐浴。
这看起来很正常因为行宫别院自然不如宫中妥帖全面是个主子身边都守满了奴才。
故而水仙突然的安排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昭衡帝。
“娘娘。”
银珠入了净浴房如同前几日一般始终等候在屏风外没有再进一步。
听到银珠的声音水仙轻撩起水洒在自己白皙的手臂上。
“金桂的事情你之后不要再管。”
净浴房里没有多少布置稍显空旷声音便显得空灵许多。
“娘娘金桂的父母.”
“我会让人安顿他们你若是可怜他们可以偶尔给些银两但不要接触得太多。”
水仙知道银珠的耿直性格多了一句嘱咐。
“银珠我不想让你再进慎刑司。”
银珠收到金桂包袱的事情她是昨日晚间才知道的。
银珠大约是在花朝盛典的早上收到的靛蓝色包袱中午的时候闻得金桂的死讯她缓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事情告诉了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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