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穆衾寒派人悄悄为沐毓露寻来了宫中的御医，几副药下去沐毓露的病情稍微有所好转。

这几日穆衾寒一直留在沐府照顾她，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每一次想狠狠心抛下她离开时，她那小狗般摇尾乞怜的目光就会浮现在他眼前，然后他离开房间的脚步就会缓缓停下，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转而再去为她倒一杯水。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之所以照顾她，是因为不明白她发烧时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等她清醒过来后找她问清楚。

虽然那些话听起来像是疯言疯语，可她求他原谅她不要抛弃她时，那眼神和语气都太过真切，就好像她当真经历过那些可怕的事情一样。

她曾经嫁给过他，而他却恨她入骨？

他皱着眉头坐在床沿，一边回忆与她初相见时的情景，一边结合她近日所说的这些胡话整理着思绪。

冷不防一双手攀上了他的腰，打断了他的思绪，下一秒一个脑袋凑了过来，在他的背上轻轻地蹭。

是沐毓露醒了。

穆衾寒不自知地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然后转过身来，很自然地将不安分的沐毓露拥进怀里。

每次沐毓露从昏睡中醒来时，都要用这种腻死人不偿命的方式感知他的存在，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

垂首注视着乖乖巧巧倚在自己怀里的沐毓露，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沐毓露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她只是委屈巴巴地哼唧了一声，然后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地与他对视。

又来了。

这丫头又想用甜腻的目光齁死他。

穆衾寒再一次蹙了蹙眉，唇角却遏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还没有意识到此刻小鹿乱撞般回荡在自己胸腔里的情绪名为喜悦，下一秒沐毓露便闭上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穆衾寒，你怎么还在这里守着我呀？你人也太好了吧？”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反思我忏悔，我简直就不是个人，你要不还是惩罚我吧，你这样我心里不安……”

穆衾寒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都退得差不多了，怎么还在说胡话？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沐毓露说的胡话杀伤力更大：“我害得你没了孩子你居然还愿意不计前嫌照顾我，我不该给你下药，我这么恶毒真的配不上你，我也不该嫉妒王妃，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算个什么东西……”

穆衾寒瞬间黑了脸。

什么王妃？谁的王妃？

她说自己害得他没了孩子，可是他分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王爷，哪里来的孩子？

好歹他也照顾了这丫头好几天，她怎么一张嘴就是诽谤？

沐毓露却始终沉浸在自己愧疚自责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穆衾寒表情的变化。

她继续哭着道：“可是我真的好爱你，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虽然是在哭，但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狠意：“每次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想杀人。”

穆衾寒没有打断她。

沐毓露所说的这些话实在太炸裂，他需要时间缓一缓。

而且他很好奇，她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疯话来。

沐毓露哭了半天，有些哭累了，她蜷缩在穆衾寒怀里休息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艰难地从穆衾寒怀里钻出来：“算了，你好好和王妃过日子吧，是我对不起你，但孩子还会有的。我实在做不到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我退出我离开，我真心实意祝你们幸福。”

说着她踉踉跄跄地想要下床，穆衾寒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沐毓露执着地想要往床下走，开口说出的话令穆衾寒十分火大：“我打算去个没人的地方死一死，就当以命偿命了，对了王爷你赏我的那条白绫去哪儿了？”

他什么时候又赏过她白绫了？

穆衾寒强忍住心中莫名的怒意，将已经爬下床还想往门外走的沐毓露打横抱起，然后把她轻轻放回床上。

被抱回床上的沐毓露仍旧很不安分，挣扎着还想下床，被穆衾寒一把按住。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右肩，另一只手撑在床上，垂首俯身靠近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越靠越近，温热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耳垂：“但是你很想嫁给我？”

炽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耳畔，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沐毓露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还是别扭地不敢回答，她小声地哼唧了一下，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衾寒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反而等来了她陷入沉睡中均匀的呼吸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起身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替她盖好被子。

盖被子时触碰到沐毓露滚烫的手，他这才发现她又开始发烧了。

掀起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光芒忽明忽暗，片刻之后他再次俯身握住她的手，随她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沐毓露这一睡便睡到了次日天亮。

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天光倾泻而入，洒在躺在她身旁的穆衾寒脸上。

沐毓露先是一愣，然后瞳孔地震。

穆衾寒的确生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只是此时此刻，他这张脸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她的床上吧？

沐毓露抽搐着唇角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他不仅躺在自己的床上，还把她紧紧揽在了怀里。

两个人就以这样暧昧的姿势，盖着同一床被子，躺在同一张床上。

对于沐毓露而言，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毕竟她现在可是跟害死她的活阎王躺在一起。

咽了口唾沫，她极缓慢地推开穆衾寒的胳膊，想要悄悄摆脱他的桎梏。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间屋子再说，若是被旁人发现她和穆衾寒躺在一张床上，这还如何了得。

以她对沐玉罡的了解，他一得知此事必然会立刻从山庄飞奔回来，把她打包扔给穆衾寒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