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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雪

雪落京师。

这是今岁的初雪,纷纷扬扬,只消片刻,便覆满红墙黄瓦。所谓瑞雪兆丰年,本该是件大喜事,可宫道上众人来去匆匆,噤声垂眼,皆是战战兢兢的模样。

那雪落在容倾的睫羽上。他轻轻眨眼,抖落碎雪,呵出一口蒙蒙的气,眼底比这满天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啪。

啪。

啪。

一声又一声,木杖打在肉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几声颤抖的吐息,在这寂静的雪地里徘徊不止。

“杨大人。”容倾轻启朱唇,“您瞧瞧,下雪了。您不是前儿个才和万岁爷上了奏章,说一日不除容妖人,这雪就一日下不来么?怎么今儿个就下起了雪呢?”

说罢,轻笑一声,低头摆弄手里的錾花式锦地纹暖炉,发觉不暖了,便瞥过眼,示意一旁的贴身侍从,叫人将手炉换下去。

“妖人……”

长凳上正被木杖责打的男人抬起头,嘴唇翕动几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两个字。

“督主,这杨瑞的嘴真是臭!依奴婢看,不如就这般打死了,也算不得什么损失。”长乐一面狠狠骂道,一面给容倾的手炉里添上新炭,“您当心些,别烫着了。”

打死?

容倾接过手炉,居高临下瞧着眼前狼狈的男人,唇角一抹阴冷的笑:“只是打死,倒还是便宜他了。”说到半,他纤长的手指微动,拂去暖炉上的细雪,慢条斯理道:“诏狱里新来了个掌刑,手法生疏,正缺个练手的物件。长乐——”

“奴婢在。”长乐恭谨道。

“叫他们别打了,怪难看的。”容倾转身欲走,猩红的衣摆卷起几缕碎雪。他蟒袍玉带,罩着一件紫貂皮大氅,容貌艳丽至极,在萧萧风雪中,却平添几分开到荼蘼的寂寥。

侍卫们立时停下动作,垂首肃立。雪地里只剩下杨瑞嘶哑的喘息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风雪中散开,没来得及洇染,就已被大雪掩盖。

“为何……”杨瑞已然半死不活,瞳孔涣散,口角有鲜血缓缓溢出。

“为何?”容倾嗤笑一声,并未回首,“杨大人,您那一份奏章,骂了咱家是妖人,倒也罢了。可万岁爷祈雪整整十日,骤然一份弹劾递到眼皮子底下,别提多糟心了。再者——”

容倾徐徐转身,眼尾上扬,露出一个略带血腥气的笑容:“咱家是万岁爷亲选的人,你骂咱家……不就等同在骂万岁爷么?”

杨瑞瞳孔骤缩,干枯的唇颤抖不已,可那些愤怒的、恶毒的辱骂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当然,他也没机会说了。

光瑞二十二年,冬。司天监监正杨瑞上奏,称久无瑞雪,乃妖人容倾所致,恳请光瑞帝除此妖孽,救苍生水火。帝大怒,勒令杖责八十。三日后,杨瑞死于诏狱。

满朝文武,不发一言。

……

除掉一个弹劾自己的人,对于容倾而言,不过是件习以为常的事。

今岁他二十有八,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统领东厂,深得帝心,风头两无。不过哪怕他南定藩王之乱,北抗鞑靼、瓦剌,所经之处贪官人头滚地,将“督查百官,生杀予夺”八个字发挥至极,可谓是功勋赫赫。却因为人阴狠毒辣,又是个阉人,十年来一直是群臣上奏弹劾的首要对象。

烦。

容倾如此想道。

一场雪下了三日,杨瑞的死讯传来时,他正坐在司礼监值房的窗下,浅浅呷了一口茶,欣赏无边无际的雪景。

“督主。”长乐悄无声息跪在他面前,“杨瑞已经死了。”

“嗯。”容倾撇去茶碗上的沫子。

一个杨瑞而已,算不得什么。他哪怕杀了此人全家,皇帝也不会说什么重话,顶多申饬他几句手段严酷。

若是不严酷……让他等死么?

斩草除根是个世人皆知的道理。

“另外,有件喜事儿,督主您听了一定高兴!”长乐直起身子,膝行至容倾跟前,试探着捏了捏容倾的腿。

“哦?”容倾并未躲开,而是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软榻上,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长乐力度适中,不轻不重捏着他的腿,笑道:“四喜要回来了!前些日子辽东大捷,鞑靼和女真各部后撤三百里,怕是一两年都缓不过气呢!这不,去辽东监军的四喜,过不了几日便能回京,常伴督主左右,也省得督主老是念叨他。”

“这事我怎么不晓得?”容倾微微蹙起眉。

长乐连忙道:“奴婢方才进屋时听秉笔爷们说的,今晨刚到的战报,个个瞧了,心里高兴得不行。待会督主您给万岁爷捎去,万岁爷见了,一定重重有赏。”

“就你嘴甜。”容倾懒懒伸出手,弹了长乐的脑门一下,“快将捷报呈上来,我要亲自瞧一瞧。”

“喏。”长乐笑着退下。

辽东大捷……

容倾轻轻摩挲手上的玉扳指,一时心绪纷杂。他晓得长乐为何那般高兴,长乐与四喜是亲兄弟,十多岁时便在他身边伺候。亲兄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自然是欣喜万分。

辽东大捷,也确是件喜事。

容倾却高兴不起来。

这意味着那个人……八成也要回来了。

细细回想他这如履薄冰的一生,着实没什么软肋可言,唯独对那人,他勉强算是心怀愧疚。一别三年,他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督主……督主?”长乐在他耳边低声唤道。

容倾回过神,淡淡道:“捷报呢?”

“请督主过目。”长乐双手呈递捷报,眼睛却在观察容倾的神情,片刻后,小心翼翼说道,“督主,奴婢还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

“说罢。”

“五殿下他……也将随班师回朝。”

果不其然。

容倾翻过一页纸,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一丝微妙的愤怒。

他想,那个人怎么有脸回来的?

回来作甚?

是来看他这幅不人不鬼的可笑模样,还是来向他讨债的?心口蓦然一刺,容倾下意识捂住左胸口,强压下那股微妙的不适。

面对着长乐,他并未展露一丝不耐,只是不咸不淡道:“回来不是应该的么?一个皇子,不就藩,不娶妻,在外头整日晃荡,算什么样?”

长乐不敢作答。

这也不能怪他,天底下敢这般说五皇子的人,除了那位九五至尊,便是眼前这位东厂提督了。那些皇家辛密,不是他这等奴婢能碰的。

他侍奉容倾多年,最知这位大人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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