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又召肖锶齐来见,命他手持自己的律令,直奔松坪。
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个手势,近卫亲军一个个轻巧地翻过县太爷府邸的高墙,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
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更了。”
一个响指,火把点起,县太爷府邸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府邸的主人正酣睡在锦绣被褥中,猛地被钢铁盔甲从金丝玉软中捞起来。
肖锶齐手上押着个男孩,惊恐的大眼睛里倒映出肖锶齐冷峻的面容,挣扎不止,嘴上尽是污言秽语完全没个把门的。
手起刀落,章逸桓两眼一番背了过去。
“县太爷,我们家大人有请。”肖锶齐的话里没有任何波澜,这府里的人一个都留不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得留着他们做诱饵。
任何周密的计策都抵不过一个“快”字,只要足够快,任何粗糙的细节都可以忽略。
一个小小的县太爷,根本犯不着肖锶齐亲自出手,只是松坪这个地方,他们不能再出一点差错。
和顾承渊料想的一样,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黄树海不会放任章延在松坪继续逍遥,章延活着一日,谁都彻夜不能安稳。
解决完他这个勇毅侯后,兵马休整完便会对章延一家下手。
是夜,松坪的县太爷府邸彻底热闹起来。
禁卫军身披夜甲闯入府中,见人就砍,等人马都齐聚在县太爷府中,肖锶齐才使了个瓮中捉鳖的戏法。
“大家都是兄弟,若是此时归降,留你们一命。”肖锶齐手持密令,厉声道,“反抗的一律不用留活口。”
按照顾承渊的意思,每日让他们父子俩相见两个时辰,时间次第减少,到了京城,一日相见的时光不过两刻。
顾承渊半倚在榻上,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褪去纱带露出新旧疤痕交错蜷虬在肌肤上的痕迹,活像一个缝补出来的躯壳,显得格外骇人。
“好戏要开场了。”
金銮殿上。
陈鹤洲面容清瘦,一袭深蓝色朝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与已故的父亲陈孝然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更加锐利,像是淬了毒的剑锋。
“陛下,”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臣有本奏。”
小皇帝远远望去,百官队伍的末端赫然走出一抹蓝色,看着有些不真切。
“臣有本奏。”
小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微微颔首,道:“爱卿请讲。”
陈鹤洲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文书,双手呈上。“臣查得魏丁原魏大人利用‘当十钱'改制之机,私铸□□,中饱私囊,致使民间钱贱物贵,百姓怨声载道。”
“此为账册副本。”陈鹤洲说完,抬眼直视魏丁原。
魏丁原年约五旬,站在百官之首,紫袍玉带更显威严。
当陈鹤洲一一列举证据时,魏丁原面色不变,只是那双藏在浓眉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大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百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有人已经开始悄悄后退,生怕被牵连。
魏丁原忽然大笑,道:“陈鹤洲,我记得你父亲是陈孝然吧。”
小皇帝被魏丁原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住,手中的账册滚落异地。许清平乘乱捡起一本,躲在没人的角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你父亲陈孝然当年在朝中污蔑本官,后因叛国罪下狱,在狱中病死,先皇体恤谏臣,既往不咎,如今你又来污蔑本官,这是何道理?”
陈鹤洲的手指在袖中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魏大人不必转移话题,证据确凿,与先父之事毫无关联。”
“毫无关联?”魏丁原向前一步,紫袍下摆微微摆动,“先皇明令,凡诬告朝廷重臣者,与谋反同罪!”
“陛下,陈鹤洲此举分明是公报私仇,为父翻案!其心可诛!”
朝堂上顿时哗然,众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陈鹤洲此举动机确实存疑,为父报仇,可不能诬告朝廷重臣。
陈鹤洲后背渗出冷汗,浸湿了里衣,强撑起脊柱,行礼道:“请陛下明鉴,臣所奏皆为社稷民生,绝无半点私心。”
“哎呀呀,”许清平从暗处走出来,砸巴道:“啧啧啧,若是按你的算法,魏大人您家中可堆了半个国库的钱。”
魏丁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道:“难道许大人忘了陈孝然是因叛国罪下狱的吗?”
“叛国之人的话,怎么可信?”
“若魏大人清白,何惧调查?”
朝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黄树海立刻出列附和,道:“陛下,若是陈鹤洲执意状告魏大人,以下犯上,按律应杖责一百。”
此话一出,朝堂上众人默不作声,按大殷律法,替他说话的人都要同坐。
许清平手里攥紧那本账簿,陈鹤洲半辈子的心血都凝聚在一个一个数字里,此等机会岂能错过?
魏丁原贵为当朝宰相,站在那个位置便是许清平一生所求。
现在能告魏丁原的,不外乎四人勇毅侯、卫安侯、淮南王和博陵王。
淮南王和博陵王尚在封地,且年岁已高,老卫安侯前些日子才乞骸骨回乡养老去了,就数勇毅侯正当时候。
该死的顾承渊,这个时候死哪去了?
陈鹤洲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嗡嗡作响,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大殿中央,四周的指责声如潮水般涌来,却仍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当初勇毅侯找到他,说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时,陈鹤洲也犹豫了。
他的父亲陈孝然知道他的性子,像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临终时父亲没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只在书房的治经典籍中找到一封遗书,上面来来回回的意思是,做谏官总是不受皇帝待见的,若有一天乌云遮日,也不要心怀怨恨,更不要想着报仇。
陈鹤洲谨记着父亲的遗言,他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诗书也比不上父亲,唯一看得过去的,便是身上一点摆不上台面的经纬算数。
数字不会多言,更不会修饰,没有人能怀疑数字的动机。
但人心难料,纯粹的数字里参杂了人得欲望,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
两股战战在宽大的袖袍下隐匿得很好,无人知道他的怯懦。
“臣愿以性命担保所奏属实,请陛下明察。”陈鹤洲跪在地上,道,“臣愿受刑。”
空荡的大殿回荡着陈鹤洲的声音,当初父亲的声音是否也如此这般铿锵?
魏丁原难得正眼看了他,却是道:“好,本相倒要看看受过刑罚后,你是否还有力气在这里言之凿凿。”
“来人,廷杖伺候,”魏丁原指着金銮殿,一字一顿道,“就在这打。”
魏丁原今日就要拿陈鹤洲,杀鸡给猴看,震慑朝中与他政见不合之人。
今日陈鹤洲在金銮殿被打死,以后顺魏丁原者昌,逆者则死。
小皇帝攥紧手里的龙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魏丁原打断。
“请陛下安坐。”
躺在行板上陈鹤洲横生出来一股勇气,若是自己血溅金銮殿,是否能和父亲一样,博得一个忠谏的名声?
“魏相,好大的威风啊。”
戏谑的声音像是淬血宝剑般扎进金銮殿内,让在场的人都忘了呼吸。
顾承渊穿着官袍,姗姗来吃,手上空无一物。
魏丁原看见他时,心跳漏了一拍。
顾承渊,不应该死了吗?
禁卫军前几日来报,已将勇毅侯射杀坠崖,尸骨无存。
魏丁原狠狠地剜了黄树海一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松坪的人已经被他杀光了,凭他一个勇毅侯无凭无据翻不起什么浪来。
“勇毅侯。”魏丁原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大殿内还有一个此刻坐立不安,小皇帝瘫软地坐在龙椅上,嘴里碎碎念道:“勇毅侯......不是说死了吗?”
“陛下,臣在回京途中遭遇几个不长眼的山贼。”顾承渊绕过魏丁原,恭敬地向皇帝行礼道。
“咳咳咳,臣快马加鞭赶回来,见魏相在金銮殿内杖责朝廷大臣,是否受陛下旨意?”顾承渊假装伤病未愈的模样,道。
小皇帝显然被顾承渊的话吓怕了,或者说顾承渊全需全尾地站在这里,就把小皇帝吓得六神无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此人诬告朝廷重臣。”魏丁原指着跪在地上的陈鹤洲,信誓旦旦地说道。
话还未说完,顾承渊碎步上前,看清趴在行板上的人,打断道:“哎呀呀,这不是司谏官陈孝然之子陈鹤洲吗?”
顾承渊赶忙将人扶起来,道:“你父亲可是先皇亲点的‘直言不讳’。”
“到底所谓何事?劳烦魏相如此大动肝火?”
“臣查得魏丁原魏大人利用‘当十钱'改制之机,私铸□□,中饱私囊,致使民间钱贱物贵,百姓怨声载道。”
顾承渊听完此话,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颤巍巍地松开方才热络地挂在陈鹤洲身上的手,像是与他划清界限道:“无凭无据,这可是诬告。”
“勇毅侯有所不知,若是按账目上的数字,怕是魏相家里足足有半个国库的宝贝。”许清平顺势递上方才捡到的账本,附和道。
黄树海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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