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揉了揉太阳穴,乏力地问道:“什么消息?”
方才吵架,她实在不想参与,眼下沈清姿解决了争端,终于要聊正事了,她这才赶紧整理好哀伤的情绪,战场上生离死别本就是常态,她们是兵,不可一味沉湎在悲伤中。
沈清荇心中五味杂陈,阿乔刚才是在维护他的吧?
可作为沈氏嫡子,未能给族亲撑起一片天地,反而需要一介女流挑起重担,更加自责。
......
被围拱在大军中心的营帐里,昏黄温暖,一滩血迹污染了雪白的羊皮地毯,桑扬艰难地转动肩胛骨,为顺利进城出城,他今夜频繁使用缩骨功,伤口不堪重负,扩大成了血窟窿,宛如冰雪消融河流奔腾,血势不止。
这是妘澈换下的第二块地毯,但他愉悦至极,并未计较。
“亲手杀的?”
他音色冰冷,却尾音上扬,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偏偏对面是一只重伤的鹰隼,但妘澈不这么想,再凶猛地畜生只要训得好,都能为他所用,训不好的,那便杀了。
“回禀陛下,微臣亲手杀死了先帝,先帝的遗体屈尊装在箱子里。”桑扬把头埋地更低,虔诚至极。
妘澈仅淡淡扫了一眼箱子,并未理会。
他看见妘澈赤脚踩在羊皮毯上,朝他走来,却在血滩前嫌恶地收回脚趾,换了个方向,蹲下身同他讲话。
“你做的很好。这块毯子是北戎的礼物,用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羔羊所制,”他伸手比划,“喏,一只羔羊身上只有这么大一点能用的皮,这么一张毯子,要杀很多很多很多只羔羊。”
桑扬眼神晦暗,妘澈在他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妘澈嗤笑了一声,轻蔑道:“草原牛羊珍贵,可这样的毯子孤还有很多,这张就送给你了。”
“谢陛下赏赐,微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别说这些虚的,来,”一个镶嵌着五彩宝石的酒杯抵在桑扬唇边,晃荡的酒液几乎要顺着唇缝流入,拿着酒杯的手指节分明,肌肤雪白到透明,这养尊处优的肤色透着病态的美感。
桑扬闭紧嘴唇,甚至缩了缩脑袋,想离这杯香气馥郁的酒再远一点。他敛起杀意,抬头与妘澈对视。
妘澈沉下脸,不耐烦道:“怎么,孤给你的赏赐,你敢拒绝?”
话音刚落,一把锋利的宝剑从后背刺穿妘澈的心脏,他不可思议地低头,艳红的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在雪白的羊羔毯上如冬梅怒放。
掉落的酒杯被桑扬稳稳接住,他后退半步,省得再被溅上鲜血。
“狗贼!我杀了你,祭奠将军!”耶大的剑尖在妘澈胸口转了一圈,剧烈的疼痛让妘澈感到痛苦,他来不及思考杀他的人是谁、如何混入他的军帐,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哭得像个孩子,他想用大和的语言喊疼,想喊父亲,想喊母亲和阿姐...
“狗贼,取你性命的,正是你耶大爷爷。”利剑从胸膛抽出,妘澈像一只脏污的破布,软塌塌倒下,对着大帐呢喃出“.....救驾”,便断了气。
桑扬退到阴影处,冷眼旁观完这场刺杀,在他咽气的瞬间,惊慌大喊“有刺客!救驾!”
十几名护卫一涌而入,与浑身浴血的耶大缠斗,桑扬走到妘澈身边,想了想,还是拿出木盒,将其中一只小老虎放在妘澈手中。
晃荡的酒液呈现出紫色宝石一般的色彩,他一歪手,金杯中紫红色的酒液缓缓倾泻,羊皮毯上浸染出花朵的形状,香甜气息四溢。
桑扬调整了一下酒杯倾泻的弧度,紫红色的酒液终于流向妘澈还残留着些许生气的唇边。
不多时,耶大被护卫就地斩杀,酒液浸润的羊皮毯发出焦黑的颜色,桑扬掩鼻,酒里的毒药太霸道,是把人五脏六腑灼烧死。
大帐中的威胁被排除,那群等在帐外的军师这才哭天喊地的飞扑进来,抱着妘澈的尸身恸哭。
有人膝盖扑通一声刚落地,就被硌的嗷嗷叫,呲着牙从膝盖下面掏出把他咯着的罪魁祸首,举近了一看,一个木雕小老虎。
什么玩意儿!?
小老虎被随手一扔,那人调整好姿势,继续扑在妘澈的尸体上嗷嗷大哭。
桑扬悄然退出军帐,一个壮硕的黑影紧紧贴上。
桑扬四下环顾,确定军营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找了个僻静处,黑影跟着站了过去,把桑扬挡的严严实实。
迟钝如黑影,也明白这触犯了桑扬禁忌,脚踩脚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确保桑扬与他讲话时,不用抬着脑袋,尤其是他不能过分俯视桑扬。
他本就比别人高一截,而桑扬又是总角少年的身量,两人站在一块,身高差距更大了,退了半天,才找好位置。
桑扬低声问道:“公主还有多久到?”
黑影无奈,语气带了抱怨:“头儿,公主非要坐马车,那马车比运器械的辎车还重,走的还慢,最快也得早上了。”
“来不及了,妘澈一死,军中大乱,我们才斩杀他们的主将,他们必会伺机报仇。”
“那可如何是好?”黑影强行打断,小山一般的身影微微晃动,急得团团转。
一个硬物戳在黑影的络腮胡下,他眼珠子下撇,看见是一个铁制令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曾在妘墨那厮身上见过。
见令牌如妘繇亲临,有临时的军队指挥权,但.....
这是妘澈的大本营,真的会有人认这个令牌么....?
“别啰嗦,也别提问。”桑扬精准打断黑影正在酝酿的话,“拿着令牌,把李少红的尸身绑在阵前,准备叫阵。”
黑影“哦”了一下,捏住这只有他拇指大小的令牌,桑扬又增加了一条命令:“不许辱尸。”
黑影沉默了片刻,这个命令怕不好办啊。
耶大这厮杀了他们的太子殿下,虽说是桑扬刻意纵容的结果,但终归两边的血仇怕是比宛江还深了....
“谁敢辱尸,我拿你是问。”
桑扬的声音比冻了一晚的铁锅都冷,想起他往日说一不二的作风和手段,黑影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接下艰难重任:“头儿放心!定不辱命!”
黑影正欲离去,又被喊了回来,桑扬吩咐道:“去给我那一套丧服。”
黑影应了句“是”,一边咋舌一边小跑着找军需官,他当了这么多年地痞无赖,真没见过桑扬这样的狠人,刚杀了人家公主的亲弟弟,这会还要换身丧服假惺惺的去哭丧。
军需官从被窝里被薅起来时,还一脸怒容,听见是给谁披丧,脸都吓白了。可妘澈的军中啥都有,美酒美食各色金贵的摆件,还有武器弹药,唯独没有丧服。
也是,只要打仗就会死人。
黑影战战兢兢地回禀桑扬,谁知他听完后,只是点点头,随即脱下冬衣,伤处的血已经凝结,脱衣时的撕扯,让伤处再度裂开。
他撕了一节布条绑在额头,细细吩咐了几件事,便快步离去。
雪粒子从空中砸下,落在人们疲惫的脸上。
士兵弯腰,手臂肌肉膨胀,一咬牙,抬起板车的把手,黑布鞋用力蹬住黄沙地,吱呀一声,板车的车轮终于动了,可因用力过猛,板车朝前端倾斜,靠近边缘的一具尸首滚了下去。
他想捡,那是战友的尸首,但真的没有力气了.....他突然大哭,开始发自心底的理解何为战争残酷,昨日还一起摇着喊口号的人,说没就没了,还不如继续当个货郎,走街串巷虽辛苦,也好过被忽悠着谋反,把命丢这里。
他心里没底,是否还能活过下一次战役。
天边泛起鱼肚白,烧了一夜地战火终于在黎明前夕没了劲头。
大地微微颤动,桑扬耳廓一动,理了理衣襟,他翻身上马往声音的来源奔去。
一条黑色巨蛇在大地上蜿蜒前行,尘土飞扬,桑扬高举令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前,利落的翻身下马,匍匐在地。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玉手掀起车帘一角,妘繇对于自己人素来宽厚,“你的奏报我都看了,写的很好。平身吧,军中无需行虚礼。”
桑扬只是举着令牌,不肯起身,欲言又止,妘繇心中一凛,掀起车帘,只见他身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肩头洇开一片暗红,暗黑的发丝间绑着一根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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