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送钟岩先去市里,再去省城,考虑到舟车劳顿,石漆把酒坛送回厨房后,也就早早入睡了。
他平时的睡眠质量相当好,打雷都很难吵醒的那种。但是今晚,石漆鬼使神差地半夜醒了一次,睁开眼睛,卧室里黑黢黢一片。
他刚刚仿佛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且是院子里的铝合金门闭合才会发出的声响。
想着可能是妈妈关店回家,石漆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继续睡。
过了不知多久,石漆猛地睁开双眼,吓出一身冷汗。
妈妈回家只会经过前面的院子,而前院安的是木门,只有后院装的才是铝合金的大门。
石漆马上开灯,床头柜的闹钟显示1:35,那关门的人就更不可能是他妈妈。家里的超市每天十点钟闭店,石漆不认为这两次醒来的间隔有三个半小时那么长。
脑中一个猜想乍现,石漆起床验证。一开他的房门,猜想成真的可能性骤升,对面的屋子根本就没有关门。
石漆压下心中的忧虑,快步走进钟岩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是掀开的状态,不久前还躲在里面可爱装睡的人,这会儿已不见了身影。
现在不是冬天,没法儿靠床褥的温度来判断人离开了多久。
石漆懊悔地砸了一下白墙,第一次听到动静,就该起来查看的。明知道钟岩下午在老宅时的状态不对劲,他怎么能这么大意。
低头看到桌上那只常年静音的手机,石漆更烦躁了。
石漆在钟岩房里站了不到半分钟,即刻做了出去找她的决定。
拿上钥匙,换好鞋,石漆轻手轻脚地出门,选择了和钟岩一样的离开路线。
不同的是,钟岩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脚走去杨家村。
而他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路况颠簸,拼命地踩着踏板,自行车骑得跟奔驰的骏马一样快。石漆只能寄希望于花在路上的时间差能弥补一些他俩出发时刻上的差距。
他不记得白天和钟岩走路来杨家村具体用了多少时间,但石漆估算,到此刻他站在这棵枣树下,最多只花了五分钟。
从车上下来,整个人气喘吁吁,少年累得直不起腰,车也懒得锁,伸手一推,摔到了另一侧的泥地上。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乡间小道,石漆想不通钟岩哪里来的胆子一个人走这么远。
他又生气又心急,待会儿抓到她,就算不能打一顿,也要狠狠骂一通。
不等呼吸顺畅,石漆大步向正屋走去。
屋子的前后大门都敞着,用不着去两间卧室确认,石漆继续大步流星,穿过堂屋,跨过门槛。
站在高处向下看,饶是他完全不近视,也没能在柳树下发现人影。
石漆一路小跑往下,快到河边时,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暂时落下。刚刚被浓密的垂柳挡着,所以石漆才没能看到她。
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可不就是钟岩嘛。不见了往日的马尾辫,海藻一般的头发,散落在肩头。
石漆默默地注视了片刻,气到想笑。
这个傻子居然在赏月,赏的不是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而是落在河面上的倒影。
跟白天相比,此刻的小河,波光粼粼,宛如银河般流动。
背对着石漆的钟岩,既没有看到他的到来,也感受不到他的怒火。
石漆没再往前走,他想等自己的气顺了,再跟她沟通。或者等钟岩先发现他,主动解释这一切也行。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意识到两个方案可能都行不通后,石漆对着那块石头吼了一声。
“钟岩!”
如果石漆能提前知道自己这一声吼会带来什么后果,那他宁可选择凌晨两点,穿着短衣短裤,站在户外,被河风吹到傻为止。
石头上蹲着的人有些醉意,但耳朵是不聋的。
钟岩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很快发现不是。岸上那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她认得出来是石漆,石漆竟然来这儿找她了。
转身,站直,再加挥手,同时要做这三个动作,并且是在一块既倾斜又光滑的石头上完成,对一个醉酒者的身体平衡感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考验。
石漆看得胆战心惊,动身向她跑去。
但怎么来得及呢?
伴随着“扑通”一声,那边整个人已经落了水,水面上瞬间只剩下还在挥动着的右胳膊,和一张来不及从惊喜转成惊吓的小脸。
“石漆,”嘴巴里不断有水进来,钟岩的吐字并不清晰。“我,不会,游泳。”
她两只胳膊不断扑腾,也没法把身子浮到水面,更糟的是,短短几秒,水里转了几圈,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
岸上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人毫不迟疑地跟着跳河。落水的声音比她发出的更大,钟岩的脸上甚至感觉到被溅起的水花砸到。
她总算没那么害怕,因为看到水中的石漆像一条自如的鱼,速度极快地向她游来。
石漆靠近的那一刻,钟岩停止了无谓的挣扎,放心地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上。石漆从背后夹住她的手臂,换成仰姿,拖着她一块儿往岸边游去。
小河并不宽,从中心位置往岸边游,没游多久,石漆感到自己的双脚能触到河床,便换了泳姿,改成踩水。
钟岩不知道他换泳姿的原因,依稀还觉得石漆的手有慢慢松开的迹象。求生的本能立刻让不会水的她紧紧抱住了对方,头也埋进他的肩窝里,坚决不撒手。
抱了好一会儿,钟岩才觉得不对劲,石漆根本没在游泳,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这会儿的水位也就到他的肝脏位置。
“酒醒了?”
石漆的语调柔和,来时的怒气早已被不久前的意外吓得灰飞烟灭。
身上的无尾熊不会说话,但石漆的锁骨感受到了她下颌骨的碰撞,两下。
“下来吧,水不深,可以自己走了。”
无尾熊还是不说话,胳膊和腿维持着牢牢环抱的姿态。
过了一会儿,钟岩慢慢抬起头,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我矮。”语气似是撒娇。
石漆叹了口气,轻揽住她的腰,抱着湿漉漉的小熊,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去。
到了陆地,没了继续赖在人身上的理由,钟岩自己跳了下来,站稳。看向柳树下的土堆,给石漆解释。
“我是来给爷爷奶奶磕头的,白天的时候,我忘记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等明天白天,不对,等今天早上去市里前,我们可以先来一趟这里再走。”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脑袋很沉,想到还没有来磕头,突然就醒了。然后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一路走,走了好久,还好有月亮陪我。等再清醒一点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石漆看着钟岩,钟岩也看着他,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又是同时,“对不起——”俩人一起说出口。
给别人添了麻烦,钟岩主动认错。“对不起,石漆,我应该告诉你,再一起来的。”
石漆认真自责,万幸他赶到了这里,不敢想象她一个人的时候,出了意外要怎么办。“对不起,钟岩,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你喝了酒,我就应该看好你,不该让你出事的。”
“不关你的事啊,你不用内疚。”钟岩试图开解对方。“我早就是一个有刑事责任能力的人了。喝酒,是我自愿的行为,酒后要是惹了什么祸,那全是我自己要负的责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显然他俩对“出事”这两个字的理解并不相同,石漆不想向她解释,他所说的“出事”是害怕她受到伤害,不是害怕别的人或物因为她而受到损害。
“那就是法律有问题,喝醉酒的人要是出了意外死了,或者酒后犯罪,一起喝酒的人就完全不用负责任吗?”
少年显得忿忿不平,其实他恼火的对象未必是法律本身,而是想和他撇清关系的钟岩。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钟岩意识到九月份开了学,她大概率会成为一名法律系的大一新生。之所以说大概率,是因为她实在记不清志愿表的专业选项上,她到底先写的是法学还是经济学。
都说高考志愿关乎着未来人生的起点,是他们日后进入职业生涯的第一次重要选择。
附中相当重视,让每个高三学生把表格带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既要联系自身的兴趣、性格和潜能,也要考虑未来的社会需求,谨慎填写这份志愿。
这项艰巨复杂的任务在钟岩手里却变得轻松无比。
她既没有可以在旁一起商量的父母,也不想去麻烦学校的指导老师,一切主意她自己定就好。
选择学校本就不困难,一模二模考了那么多次,钟岩清楚她的分数能上什么样的学校。
专业的选择确实有些为难,毕竟她还没有对哪个学科的兴趣强烈到非它不可的地步。若用排除法来做挑选,一切就容易得多。
钟岩把十几个学科门类抄到纸上,然后一个个地来打叉。
哲学、文学、历史学?
太文科了,她一个理科生,估计这类的书会学不进去,打叉。
理学、工学?
好像也不行,正是因为钟岩理科出身,才更清楚自己智力水平的上限在哪里,没必要继续为难自己的智商,打叉。
医学和艺术?想都不用想,直接打叉。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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