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可不是什么养花斗鸟的玩乐之地,从大魏开国功臣,到如今几代累世公卿,庞大的家族里,能有几个善茬?
他年幼时正是裴家外争内斗最厉害之际,他父亲终日不务正业,在朝毫无建树,在家只顾玩乐,作为宗主的裴家险些要被旁支骑到头上,母亲身为堂堂国公夫人,竟还要看一些新起之秀旁支小辈的脸色。
没等到圣上对裴家卸磨杀驴,倒是裴家自己内斗得几败俱伤。
如今他的权势,他的地位,裴家全族人的荣光,都是他一条条血路里杀出来的,老子还没死亲儿子就接手国公之位的,放眼整个大魏朝,他都是头一份。
所谓高处不胜寒,请等着他出错的大有人在。
所以纳妾?莫说妾室大多依附主君主母过活,有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在,真有一日进了国公府也只怕是掉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再者,不纳妾便是娶个长袖善舞的名门贵女又如何?
像他母亲一样,在最好的年纪,枯萎在毫无人情可言的公府之中吗?
即便以他如今地位,保发妻一生欢愉不在话下,可在他看来,成婚一事于他只能是拖累,毫无意义。
至于联姻,更是不需要。
“那大人,要回栾园歇吗?”栾园是裴述主屋,离此处不远。
文禄殷切地问,尽管他家大人脸色淡淡一如往日,他仍是抬眼习惯性揣摩大人的情绪。
“不了,去书斋,有几份邸报和公文要看,”裴述揉揉眉心,仅披着一件外衫踏着月色往外走,他边走边道,“让老七继续盯着她。”
原本寻这村妇是给自己解决麻烦的,怎么如今倒觉得沾染上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文禄听闻应下,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谢娘子。
*
是夜。
明月当窗,清辉泼洒。
和裴述意料之外的不欢而散,叫谢云真躺在哪怕柔软似绵云般的床榻上也睡得并不安稳。
软烟罗的帷帐,配的是雕纹鎏银帐钩,春凳上搁着的错金香炉熏着上好的安眠香,地上是踩一脚都怕要陷进去不肯再起来的西域绒毯,一间小小的内室,里面的摆设用度大都是云真从未见过,也叫不出名来的金贵物什。
仅仅只是一间待客用的偏房,便已奢侈如此。
若不是心忧阿娘的身体,叫她辗转难眠,想必她也会忍不住躲在丝绸被下偷偷乐吧。毕竟像她这样的乡野村妇,若非有这个意外,能有几个机会接触这些好东西呢?
说来可笑,她明明就是穷苦出身,却不似其他人那般没苦也要硬吃。
阿娘教过她,没有谁天生合该吃苦受难,哪怕再艰难,也要尽量对自己好一点,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就这么东想西想,囫囵一夜谢云真总算熬到天亮。
晨间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见四下无人,谢云真简单拾掇好便打算偷偷离开。
至于什么时候再入府,来了再被抓包怎么办,就不在谢云真思索的范畴了。
总归还要两日才需要她来解药,那么她只需在那之前及时赶过来就行。
想到这儿,谢云真难免惊讶自己的大胆。
她是民,他是官,两人之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她这般的升斗小民,又老实惯了,面对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官,总会不自觉地心怀畏惧。
他这等大人物,常常是说一不二,平民百姓哪敢违逆?
可谢云真就是做了,甚至心底还偷偷浮出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她就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她极为小心地避开人走着,昨日入府时她就默默观察过,裴府虽大,但看着仆役并没有太多的样子,只要尽量挑僻静点的小路走,再找到侧门,如此便容易出去。
她思忖着自己既非妻妾又非府中贵客,那位大人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宣告她的存在,再加上她这身毫不起眼的打扮,即便被人撞见,说不定也只会被当做烧火丫头忽略过去。
就这样像无头苍蝇般摸索了许久,真叫谢云真找到了一处侧门,她悄悄记下路线,防止下一次再像这般找不到路。
这扇小门地处偏僻,平日里是仆役出行的地方,因着有采买的需求,往来频繁,白日里一向无人看守。谢云真看见出口欣喜不已,素手正扶上门闩,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匆匆跑来,连声叫住她:
“谢娘子!谢娘子留步!”
几次接触下来,这声音于谢云真很是熟悉,她嘴角很快耷拉下来,转过身扬起勉强的笑,冲文禄说道:“文管事,好巧,你怎在此处。”
文禄并非一人前来,身边还跟了个小厮,他先是朝谢云真见了礼,又叫一旁的小厮把小门锁上,随后才回她话,也不跟她客套:“不巧谢娘子,我是专程找你的。”
眼看着锁了门,希望落空,再是泥人好脾气的谢云真也不免起了几分性儿:“云真不明白,文管事为何要拦我去处,家母重病在卧,我回家探望有何不可?更何况我和大人——”
“——谢娘子!”眼瞧着谢云真要说出不该说的话,文禄连忙高声打断她,又挥手让小厮退下,“去去去,不该听的别听。”
那小厮走了后,文禄才面带正经,几分恳切地冲谢云真道:“谢娘子,你和大人这件事乃是私密,除了牵线的媒氏,就连曾嬷嬷都不知,所以还请娘子保密,不要对外宣扬。”
“谁想宣扬,又不光彩。”谢云真自知理亏,刚才脑一热确实差点在人前道出二人之间的隐秘,是以只敢小声嘟哝一句。
文禄没听见,只坚持说:“跟我回去吧,谢娘子。”
谢云真固执地没动。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不肯走,一个不让出,大眼瞪小眼半晌,还是谢云真先泄了气,态度软了下来。
都被抓了个正着儿,她还能跑过看着就比她身手敏捷的文管事么?
她微微低着头,心绪不宁地跟着文禄往回走。
文禄回头一瞧,见她神色恹恹忧心忡忡,再加上容貌着实生得好,虽是略带几分愁容,也能咂摸出病西子的韵味,叫人生生觉得若是为难她,只怕是要犯天谴。
他左思右想实在于心不忍,嘴唇嚅动了几番,话都到跟前了,一想到大人并未吩咐他把江伯的事告知谢娘子,又只能无奈咽下。
一路无话可说,眼看要路过东跨院,文禄忽然站定,朝谢云真笑得一脸谄媚:“谢娘子。”
谢云真眼皮子一抬,见状,后退两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文管事作何?”
文禄心道主子这差事难做,但他也只能腆着脸说出请求。
谢云真一听噎住,美眸圆瞪,心里不忿道:这主仆二人把自己当什么了?!拘着自己不放便罢了,她又不是府里的婢女!
眼看谢云真要绷不住表情,文禄赶忙高声道:“另算钱的!谢娘子,不白请你帮忙。”
谢云真听罢,俏脸一窘,思忖几息应下了。
她就是来挣钱的,总归不能跟钱过不去么不是。
*
裴府厨房。
啪啪几下,面粉飞扬,谢云真将面团又揉又摔,看得厨房外的下人们各个面带惊诧之色。
他们不知谢云真身份,还以为是府上新招进来的厨娘,只是他们哪里能想到,看着如此貌美娇弱的娘子,手劲儿如此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美娇娘和案板有仇呢。
至于谢云真因何在厨房抢了人家大厨的工,这还得从一刻钟前说起。
那文管事说大人近日食欲不佳,想尝尝她昨儿吃的梅菜饼,便差他来请她帮忙下厨,另给十两银子。
谢云真当时听了心中一惊:只是烙几个饼子,就出手这么阔绰?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想拉住文禄问他:这府上可还有什么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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