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清冷雾气。

路遥几乎一夜未眠，听着身旁货郎老王均匀却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响起的早起鸟鸣，神经始终高度紧绷。直到天色足够亮，能清晰看到屋内陈设时，老王才如同精准的生物钟般，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小兄弟，该动身了。”他低声道，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夜宿。

路遥也立刻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又带着点对前路的期待：“王大哥，早。”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说话。

老王轻轻拉开房门，谨慎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院子。主屋那边还没有动静，老汉一家显然还未起身。

老王回头对路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两人如同潜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很快便远离了李家坳的那几间屋舍，重新没入晨雾笼罩的山林之中。

直到走出足够远的距离，身后的小山村彻底被山峦和树木遮挡，老王才似乎真正松了口气，脚步放缓了下来。

路遥跟在后面，暗自观察着他的背影。老王的脚步稳健，在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那副看起来不轻的货郎担子在他肩上仿佛轻若无物。这绝不是普通货郎该有的体力和身手。

“还没问，小兄弟怎么称呼？”老王头也不回地问道，语气恢复了平常，仿佛昨夜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小子姓路，单名一个遥字，遥远的遥。”路遥谨慎地回答，用了本名。在这种老江湖面前编造名字，容易被识破，不如用真的，反正对方也无从查证。

“路遥……嗯，好名字。”老王似乎笑了笑，“我叫王五，行五，家里穷，没个大名，大家都叫我王五。”

王五？这名字普通得像是随手编的。路遥心里嘀咕，面上却恭敬道：“王五哥。”

“路兄弟，咱们得快些赶路，争取天黑前赶到下一个歇脚点。”王五加快了脚步，“这山路你不常走吧？跟紧了，别掉队。”

“哎，好嘞”路遥应着，努力跟上他的速度。山路崎岖，对于缺乏锻炼的路遥来说颇为吃力，但他咬紧牙关忍着，绝不喊累，充分扮演一个吃苦耐劳、急于投亲的朴实年轻人形象。

一路上，王五似乎恢复了货郎的本色，主动搭话，聊些风土人情，哪个村的药材好，哪家的皮子干货足，物价几何，甚至还会说几个带点颜色的乡野笑话。

路遥一边附和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应对，偶尔装作好奇地问一些关于青州城的问题，比如城大不大，人多不多，做什么营生容易糊口等等，完美契合他“投亲谋生”的人设。

王五对青州似乎很熟悉，随口解答：“青州城可是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大城了，人多，热闹，机会也多。有力气的去码头扛包，机灵点的去商铺做学徒，有点本钱的摆个小摊……只要肯干，饿不死。”

他说话间，眼神偶尔会状似无意地扫过路遥的手和肩膀。路遥心知肚明，这是在观察他是否有练武的痕迹或者常年劳作的茧子。他暗自庆幸，自己这双码农的手，除了鼠标手和敲键盘留下的薄茧，确实看不出异常，身体也因为缺乏锻炼而显得有些文弱，正好符合人设。

“路兄弟看着像读过书？”王五忽然问道。

路遥心里一紧，面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以前勉强供着认得几个字，不算读书人，糊口都难，这才想着出来投亲碰碰运气。”他巧妙地把“读过书”降级为“认得几个字”。

王五点点头，没再追问。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日头升高，两人在一处溪边停下歇脚，吃点干粮。

王五从货郎担子里拿出水囊灌水，又掏出两块硬饼子，分给路遥一块。路遥道谢接过，啃得十分自然，毫无嫌弃之色——比起饿肚子，这饼子简直是美味。

啃着饼子，王五看似随意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忽然抬头，目光看似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看向路遥：

“路兄弟，你昨天在李家坳……夜里除了我，可还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别的动静没有？”

来了！试探来了！

路遥心里警铃再次敲响，但脸上却露出茫然和后怕的表情，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没有啊。王五哥你进来前，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啥也没听见。后来……后来就被你吓醒了……”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对被惊吓的不满，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

王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路遥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清澈、无辜、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惺忪和残留的恐惧。

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王五收回目光，笑了笑：“没有就好，我也是担心那伙强人摸到村子附近，现在世道乱，小心点总没错。”

“是啊是啊，太吓人了。”路遥连忙附和，心却沉了下去。【他绝对在找什么！或者在确认有没有同伙！】

歇息片刻，两人继续赶路。

下午的路程更加难走，翻过一道山梁时，路遥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王五倒也没催促，反而停下来等他，目光扫过路边一丛被踩踏过的野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路遥也注意到了那片痕迹，不像野兽弄的，倒像是有人匆忙经过留下的。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多看，赶紧跟上。

又走了一段，前方山路拐弯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

王五脸色微变，猛地一拉路遥，迅速闪到路边茂密的灌木丛后，压低声音：“蹲下，别出声！”

路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照做，连呼吸都屏住了。

很快，三四骑快马从拐弯处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皆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腰佩兵刃，神色冷峻，目光如电般扫过山路两旁。他们甚至没有减速，径直从路遥二人藏身之处前方不远飞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西边老林子和李家坳的大致方位而去。

直到马蹄声远去，彻底消失，王五才缓缓松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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