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赤红的。
那群人冲进来的时候,云破惊甚至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长鞭裹着凌厉的风,劈头盖脸砸下来。
然后,有个黑影冲过来,张开手臂挡在她跟前,铁鞭的噼啪与啜泣同时响起,倒刺上挂着猩红的肉,触目惊心。白的骨,红的血,淋漓鲜明地映在眼底,像一场噩梦。
闻都没来得及闻的蟹粉酥咕噜噜在地面滚上一圈,沾了灰,没法吃了。
云破惊用力哆嗦着,像一只鹌鹑,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五官失调。她浑身都冷,血液仿佛凝成了冰,即便被抱在怀里也没有丝毫缓解。
啪——
又是一鞭,抽得她一个激灵,但身上没有传来痛意,和上回一样,有人替她承受了。
渐渐地,视线上移,聚焦在一张脸上。那女子比她高好多,要仰头才能看见,此刻却身躯佝偻,脊背弓起,面上呈现痛苦之色,喉底压抑着闷哼。那张脸未施粉黛,眼尾被时光碾出几道皱纹,却仍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周围人嬉笑着,讽刺着,一张张面孔犹如鬼面向她覆来,云破惊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一切,惊叫道:“阿娘!”
今日本是昭寒的生辰宴,作为嫡长子,云烬尘对这孩子可谓极尽宠爱,不仅大肆发放请帖,还聘了近百位名厨,势必要过个热热闹闹的节。
这种场合,按理来讲是轮不到云破惊的,谁让她娘是个卑贱的婢女,她也不过是云烬尘酒醉一夜后的错误。她娘生下她后不仅没有飞黄腾达,还得唯唯诺诺地干杂活儿,偶尔经受冷嘲热讽。
彼时云破惊连名字也没有,是活在旁人口中的“贱种”,她在喷涌的唾沫星子里长大,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听阿娘教她读书写字,诗词歌赋,但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她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直到昭寒的生辰宴,她透过小缝,看见外面挂起了好多灯笼,绵绵延延望不到头,似乎延伸到月亮那边去了。
云破惊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画面,着迷似的跑出去,又一路摸到金碧辉煌的宴厅,玉盘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没忍住,偷偷拿了个金灿灿的糕点,捂在手里热乎乎的。
反正,一模一样的点心这么多,她拿的还是个最小的,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要把点心掰成两块,一块给自己,一块给娘亲,到时候娘亲一定会很开心。她笑起来甜甜的,像饴糖融化在唇齿间,很漂亮。
然而最终,笑容没等到,等到了娘亲的哭泣,还有……
一具尸体。
“野种也配和我抢东西?”
昭寒穿着顶顶金贵的华装,满脸倨傲,身侧是笑眯眯哄他的云烬尘。
“寒寒消气没有?想吃什么爹让人重新给你做好不好?这里的脏事让下人处理就行了。”
捧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始至终都没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过生辰看见这种货色,晦气。”昭寒皱了皱鼻子,“爹,我不想看见她们。”
云烬尘忙不迭“好好好”地应下,于是人群涌上来,粗暴地拎起她的手臂,连着母亲的尸身一起,丢到了外面。大门合拢,云破惊的泪早已哭干了,她大脑空白,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到了一双精利的黑眸。
那是一个比她年长些的女童,从方才起便安静地立在旁边,不声不响,和她对视后目光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夜风寒凉,云破惊蜷缩在地上,牙关咬得咯咯响。她是这般懦弱,眼睁睁看旁人带走母亲的尸身,却连动都不敢动。
半晌,身前落下个阴影。
云破惊一点点抬头,发觉来人正是方才那个女孩。她安静地敛着眸,面无表情。
“在无相域,一味忍让的都没有好下场,这次是她,下次就是你。”她递来一方素色手帕,“不将别人踩在脚下,就成为别人的献祭品。”
“再不去争,等着被昭寒玩死吧。”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被遮在了云后,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双泛着淡光的黑眸。
云破惊颤抖着接过巾帕,听见对方冷静的嗓音。
“我叫昭野,昭寒同父同母的妹妹,也是你的姐姐。”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徒留云破惊一人跪在天地间,盯着她背影愣神。
再次见到昭野,已是两年后了。
彼时她正做粗活来换取饭食,衣服没洗完,外头便冲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将她押走。她不敢反抗,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斗兽场了。
高台上坐着两个人,她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云烬尘大马金刀地靠在椅上,瞟她一眼,昭寒眉关一拧,召来仆从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便有人过来告诉她,斗兽场中只能留下一人,想活命,必须杀死其他参与者。半个时辰后,若无人胜出,雄狮便会出笼,解决所有人。
话毕,一把刀塞入掌心,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了进去。
身后的门哐当锁紧,云破惊两腿一软,啪嗒跪下,松掉匕刃。她慌张回头,用身体去撞击铁门,一下接一下,最后无力瘫倒。
不远处,饥肠辘辘的雄狮在笼中游走,哈喇子流在地上。
云破惊浑身都打起哆嗦来,恍惚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低头一看,白骨血肉混在一起,还有些疑似脑髓骨髓的灰黄液体,一只被挖下来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
云破惊活这么大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下意识就开始干呕,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鼻腔至肠胃全是那股腥到腐烂的气息。
然后她就看见了昭野。
或者说,斗兽场内也只剩她一人了。
她着玄黑劲衣,头发在脑后扎成数条小辫,面无表情。一根漂亮的长鞭垂在她身侧,很脏,应当是沾了血亦或别的什么东西,鞭柄被紧紧握在掌心,往上看,左臂正汩汩流着血。
“妹妹,父亲也是为你好,你就别再赌气了。”
昭寒俯身,趴在栏杆上。
“杀这么多男人,我承认你有点能耐,但那又怎样,你是个女子,总归要嫁人的。”他苦口婆心,“城主至今未婚,你又比一般的女子厉害,长得也不错,定然深得他的喜爱。”
“听哥哥一句劝,女孩子别这么倔,你在斗兽场待了这么久,将全部身负罪名的男子都杀光了,我们没办法,才给你拖了个凑数的过来。”昭寒手指一点,“这野种的命不值钱,你想杀便杀了,但若是现在让步,咱们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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