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有敌人的风筝!
一背插红白羽旗的传讯兵快马飞奔向正门,在大军中央的大帐前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高扬前蹄,还未等马蹄落下,传讯兵早已翻身下马,守在帐外的护卫不敢耽搁,早就掀起帘帐,不待通传,直接将他带了进去。
妘澈坐在贵妃榻上,身前横着象牙与檀木打造的案几,琉璃玉杯倾倒,浓烈甜香的葡萄酒,从案几的边缘,滴答滴答淌了一地,玉盘里盛满了各色瓜果,衣衫半敞,乌墨色长发披肩,意态风流。
“雕虫小技。”他嗤笑道。
俊美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微阖的双眼无意中扫到在角落里跪的笔直的身影,火气噌的上涌,面色突然变得狰狞,抓起琉璃玉杯,使了最大的力气,朝地上的人砸去。
“你敢躲!?”
桑扬沉默,晦暗的眸子闪烁,他能跪妘繇,不过是那女子愿意礼贤下士,对他极为倚重,可这个酒囊饭袋算什么玩意?
“粮草被烧,死伤过半,被一群女人骗的团团转,你该死。”
妘澈赤脚踩上,神色变得锐利,他刚提脚踩上桑扬的胸口,还没使劲,这贱骨头便自己软了下去,被他踩到地上。
“太子殿下,”桑扬讲话有些吃力,妘澈踩的够狠,他只能用功法不断挤压胸腔,做出一副被他踩痛的样子,却牵动了肩膀的旧伤,“还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绝不会放过那群贱人。”
妘澈如同踩死一只蝼蚁般,往地上碾了两下,他欣赏恐惧,欢喜逼不得已的臣服,这就是权势啊,母亲。
他眼角的余光,漫不经心地扫向城墙的方向,可惜了,母亲教会了他权势的美妙,却无缘做回那尊贵的大和皇后。
“太子....殿下...”殷红的血在肩头洇染,桑扬吃痛喊道。
妘澈冷哼一声,“孤的军中,可不养废物!”
.....
桑扬捂着胸口拖着条半瘸的腿走出大帐,对自己营中的五员大将喊道:“去城南!”
一骑枣红色骏马飞驰了不到半里路,就被一队步兵拦下,响亮的调笑声从背后传来:“桑营长,走反了。莫不是昨晚被那群女人吓破了胆,不分东西南北了?”
“头儿,老子去会会那小子,教他知道怎么把嘴巴放干净。”一抡着双锤,满脸虬髯的汉子吼道。
“回来,”桑扬调转马头,“你们按照计划去城南等候,那太守之女和江逸给我活捉,其他人就地斩杀。”
音落,骏马扬长而去,然而桑扬到了后那人却不急着走,他朝后呶呶头,桑扬回头望去,就见一排步兵拦住了第九营的去路。
“桑营长,我说了是往西走,看来不光被吓破了胆,耳朵也不好使了。”这人啧啧叹气。
桑扬压下翻涌的火气,解释道:“风筝从城西升起,敌军不会坐等我们去追,北门有妘家军主力驻守,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挑衅,只会朝南门逃窜....”
“行了行了,”这人不耐烦地打断,“城南也有守军,横竖跑不掉,先去西门!”
他扬起马鞭,喊了句“出发!”,一队铠甲精良的士兵立马小跑着跟上,不给桑扬再留半分余地。
手中的马鞭被他捏出裂痕,阴寒的冷风钻进肩头伤处,无孔不入。
他咬牙回头:“去城西!”
......
山坡向阳,金乌东挂,暖洋洋又微微冷的太阳地里,完成梳洗还吃饱喝足的两人,对着城下的形势评头论足。
微哑的女音啧啧叹气,上挑的尾音出卖了她的幸灾乐祸:“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贼军那么多个脑袋凑不出一个有脑子的来。”
“大和气数已尽。”一旁的人附和道。
“先生信天命?”她仰头,看见浅蓝天空和他温和的笑意融在一起,还有微微冒出的青色胡茬,她慌乱收回视线,掰正脑袋,定定地看向清河城池。
“不信。”
也是,大越信仰五花八门,没有哪个宗教一家独大,这家不灵换那家,把宗教当成了许愿池里的王八....最后发现啥都没有勤劳的双手好使,啥都不信的人渐渐占了多数。
“干嘛不等入夜?待他们困意十足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说罢,她打了个哈欠、
江逸淡淡道:“有一伙北戎蛮子在搜山。”
阿乔:╯□╰
赶紧地,麻溜地跑吧。
车轮压地的轱辘声响起,她扭头望去,那熟悉的木板车晃晃悠悠的朝她滚来,摇摇欲坠的小帐篷竟没被颠散架。
她机警地瞪着江狐狸,狐狸专属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她疯狂摇头,他直接拎住后衣领,把人半扶半拎的提了上去。
阿乔伸出的小手被无情塞回帐篷,她气鼓鼓地嘟囔道:“先生!这一点也不风光!”
说好的风光入城呢???
说好的在万人敬仰崇拜艳羡感谢夹道欢呼,在敌人的愤恨不满嫉妒中风光入城呢???
坐在这个破木板车里一点也不风光!!!
轮子压过石头,带动快散架的板车如波浪中的浮萍般颠了颠,她嘶了一声,伤处的肉挤作一团,痛感遍布全身,她蜷缩着身体,恨不得立马闪现在城门口,把桑扬杀之后快。
.....
城西角落的粥棚处冷冷清清,杂乱的脚印和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诉说着一刻钟前的热闹。徐静刚掀帘走出,就被一只风筝砸了头,哎呦一声,把刚写完账册的沈清荇给引了过来。
“苦中作乐,能乐呵起来,也不失为一种福气。”徐望眼疾手快地抓住即将糊在脸上的风筝,自我安慰道。
就是这风筝,怎么又臭又腥还有红色的痕迹...?
徐望拿开一看,立马吓得扔到了沈清荇脚下,在定睛一看,这字迹有些熟悉啊.....
端雅秀气,就是每一笔收尾时总爱上提。他掩着鼻子强压住胃里泛起的酸水,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沈小姐的字迹。
当了太守老爷多年幕僚且水平之高能为沈氏开门授课的他,眨眼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击掌惊叹道:“妙哉!妙哉!不愧是我藏锋的学生,以往授课,就能看出大小姐不同寻常,就连想法也非常人匹敌,能不损一兵一卒入城,厉害啊!”
沈清荇是跟着李少红安排城防、清点粮仓、登记造册连轴转了一整晚,难得有同杨家军中的高级将领亲近的机会,他怎会白白浪费?他自然是知晓信号弹的事。
可听见不费一兵一卒入城时眉头紧蹙,沈清姿肚子里有几两货他能不清楚?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她们要正午入城,万一以败局收尾,她在军中的位置铁定保不住了,还会牵累父亲和他的仕途,成为御史大夫攻讦丞相一党的最佳把柄。
大越三公,沈氏一族与丞相何懿走的极近,这五年来与多方斡旋才艰难维持住中立的态度。何懿风烛残年,已有驾鹤归去的架势,丞相之位怕是各世家早争的头破血流。
太尉杨国忠乃新帝的亲舅舅,御史大夫王子滕乃新帝为摆脱杨国忠极力拉拢的对象,虽说此次重新丈量世家土地,沈氏不动声色地接受了新帝抛出的橄榄枝,准备在清河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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