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谢徵玄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皇帝已吩咐皇后,派人去他府上接她了?
一丝寒意瞬间窜起,他握住茶杯,似是启唇品茗,可手指将杯沿攥得极紧。
皇帝这是不信他了。
一股极其细微、极其熟悉的苦涩与烦躁,在口中慢慢弥漫开来。
皇家兄弟,终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他在母妃被害身亡时,就已有了觉悟。
他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姿态,淡淡丢下茶杯,杯底发出轻微的脆响。
皇帝怔了一瞬,侧目看他。而容愈也停下了粗气,略带着些得逞的快意,瞥向他。
“怎么了,皇兄?”
“添茶罢。”他淡笑,“我便在此,等我的小妾,与皇帝你一同用个晚宴。”
他的称呼倏然变得疏远了,谢明稷垂眸,收敛起苦涩的情绪,摆手唤人添了茶。
长窗之外,天色已渐渐透出一种奇异的青黛色,像久病之人吐纳的雾气。
凤仪宫的暖阁里温暖如春,熏笼里的炭火噼啪轻响,室内点着无数盏琉璃宫灯,光线柔和朦胧,映照在一色的富丽堂皇之中。
皇后沈妗妗斜倚在窗下的黄花梨雕螭纹短榻上,身上一袭云锦堆花的松绿常服,更衬得她面色有些过分的白皙。乌发间一支点翠嵌东珠的金凤步摇微微晃动,垂下的流苏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她撑额望向一旁耍玩的孩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拨浪鼓。
那男孩便是当今的小太子谢颂,被养得粉嫩一团,乌溜溜的眼睛明亮璀璨,白嫩的腕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丝线,坠着和田白玉平安扣。
皇后专注地看着孩子,目光却有些放空。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不断,过了许久,她像是终于耗尽了耐心,指尖那缓慢转动着的拨浪鼓,突兀地停了下来。
“如意……”她的声音响起,有点轻,有点飘忽。
侍立在榻侧的大宫女如意连忙应声近前一步:“娘娘,奴婢在。”
皇后的视线没有离开怀中幼子嫩生生的脸庞,语调刻意放得平缓柔和,像是在描述某个无足轻重的宫闱闲话。
“方才那边……递消息来了。说要以本宫的名义,邀请摄政王……那个深得他宠幸的妾室,一会儿入宫赴宴,到皇帝跟前亮亮相呢。”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小太子额前柔软细碎的发,动作轻柔。
“本宫恍惚听着……说叫什么来着?姓蒋?还是姓江?”
暖阁里死寂,只有炭火的微响。如意垂着头,屏住了呼吸,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小宫婢也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极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静默了片刻,似乎并不需要如意的回答。
毕竟皇帝派来传话的人,并没有说那女子名字,又何论姓氏。
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不再看向太子,而是投向窗外。
隔着明净的琉璃窗,能看见外面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腊梅,疏影横斜。她的眼神穿过那晶莹剔透的阻碍,却仿佛落在极为遥远的地方,透着一股深切的茫然,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你那时在织霞阁,不是见到了吗?”
她忽然又问,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令这满室华贵暖意中没来由地渗入一股子寒。
“你说……有几分像?”指尖抚弄孩子脸庞的动作倏然顿住,皇后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像……本宫那苦命的表妹?”
最后几个字轻得近乎耳语,尾音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太子搂得更紧些,太子感到些许不适,不满地瘪了瘪嘴,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皇后惊觉般连忙松了点力道,慌乱地拍抚着,动作轻柔。
如意脸上血色褪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牡丹纹样地毯。
“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匆匆一见,何况那女子当时脸上还有面具。奴婢不敢妄言,江小姐……应当已经砍了头啊!娘娘,您切莫多思,保重凤体啊!”
她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发抖,又怕又急。
皇后沈妗妗是沈氏嫡女,其父沈铎官拜户部尚书,与骠骑将军之妻沈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只不过沈铎之母乃原配,沈素之母却是继室。
沈铎与沈素兄妹二人并不亲厚,自沈铎入朝、沈素出嫁后,两家更是少有来往。
但沈妗妗与江月见偶然相见后,一见如故,两家也默许了孩子间的往来。
只是彼此耍玩都在私下,盖因江河为武、沈铎为文,沈铎有心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后,不敢沾上半分外戚祸乱的恶名。
后来,沈妗妗果然应召入宫,成了皇后,还诞下了嫡长子,是为太子。
其后几年,将军府出了事,彼时众人都劝沈家低调,没因沈素的缘故被牵连已是幸事,又怎能为将军府求情。
可皇后沈妗妗还是夙夜不眠,操劳将军府案情。
大臣们感念皇后德行,也未曾上表苛责于沈氏一族,故此,沈铎在朝为官,沈妗妗后宫为后,均一切如常。
如意是沈家家生子,自小便服侍在沈妗妗左右,自然熟识江月见的长相。那日她出宫为皇后私下挑选些时兴衣裳,却在织霞阁偶然瞥见一个像极了江家小姐的人。
又听闻那女子是摄政王的小妾,她又惊又怕,当即入宫回禀了皇后。
可说完她又后悔了。皇后自那日之后,便变得疑神疑鬼,总要出宫去寻那女子,她是殚精竭虑,千防百劝,才将她劝住。
如今竟又有了机会,那女子要入宫觐见!
如意不敢想,若那女子果真是江家小姐,皇后岂非要当场失态?皇帝又要如何处置她?摄政王又为何私藏她的下落?
沈妗妗盯着跪在地上的如意,惨白着唇,没再说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如意的身体,望向一些更黑暗、更不祥的地方。
暖阁里只剩下太子不解地低唤、炭火的轻响以及如意那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声息。
……
怡和亭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冬日里亭下水波不兴,凝成一大块灰暗沉沉的冰面。
此刻亭中却被布置成了暖宴之所。巨大的铜火盆里燃着无烟的银丝炭,热浪腾腾地涌上来。廊柱间垂下厚厚的金丝线毡帘,将亭中隔绝成一方温暖的岛屿。
数张黑漆嵌螺钿的案几错落摆放,其上错金镂银的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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