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是厨房热过的,揣在怀里捂了一路,热气和香气都不曾外散。
我第一反应是往左边看去,与离开时般,灰扑扑的小门关得严丝合缝,此时愣是给人蛰伏窥伺的错觉。
奉弥歪着头,没有任何点缀装饰的黑靴包裹着他的小腿,不禁让人想到寓意危险与野心的剑鞘,他面带惯有的笑,却没多少讨好的意思,目光紧紧尾随着我。
我脚步稍显滞重,没走几步便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房知弗呢?”
奉弥当然能看出她眼中的戒备和紧张,也知道她真正想试探的是什么。
他放下晃动的脚,上身前倾盯着她看了几息,提起一口气笑意转凉,“这么碍眼的男人,自然是趁你不在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也朝左边的屋子扫了一眼,里面纹丝不动,什么动静都没有。
“被我打晕了,估计现在还没醒吧。”
……打死没事,奉弥全责,打晕了才麻烦,还要牵扯到我。
我是人民的调解员,不是贱人的和事佬。
我没好气道:“你有病啊?!能不能别一回来就给人添堵。”
奉弥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再无迹可寻,他刚打开双唇要说话,又突然愣住,压低眉峰,好像想到了什么,转眼间神情漫出几分冷色的了然。
“看来你出去的这一趟,收获不小。”
她就不是逞能的人,更不图一时口舌之快,甚至可以说十分乐于低头借他人屋檐暂避风雨,但这不代表她擅长得寸进尺,她相当清楚旁人的底线在哪里,这也是她总能在感情博弈中占上风的原因。
不越界,不去要别人因给不起而一口回绝的东西。
分寸给了她击溃对方心防的机会。
时间久了,任谁都会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依附于你,她给自己留出了能够将你弃如敝履的余地,这种余地又名替换,根据她在不同处境下的需求改变,随时物色更好的屋檐。
“你为什么就非要针对他?”我装作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像是苦恼极了,“我也不瞒你了,他的确是我入宫前的心上人,但你也是我……”
我给了他个youknow的眼神,“独一无二的朋友。”
奉弥拒绝了我的眼神,冷笑着站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走过来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我和他齐齐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门板被踹开,凄凄惨惨地砸在地上躺尸,掀起不少尘土。
房知弗收回脚,他衣冠楚楚,每一根发丝都很妥帖,神色自若,让人怀疑做出踹门这种粗鲁之举的是否另有其人。
他自动略过奉弥,秀挺的鼻投下影,被日头晒得飞快眨了眨眼,手搭在额头,像是没听清刚才的对话,好奇道:
“谁是你独一无二的朋友?”
奉弥腰间皮质的束带发出类似外撑的拉扯声,他从门板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杀气沸腾,“真是高贵的房公子啊。”
房知弗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道:“知道就好,说出来就太不留情面,多少有些伤人吧。”
火上浇油的话没有激怒奉弥,还出人意料地使他冷静下来。
“嗯,事实总是伤人的。”奉弥的手搭上我的肩,覆盖住我的整个肩头,“娘娘你说是吧。”
他手指一顿,来回将我看了好几遍,发现了不寻常,“你衣服呢,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刚到这里的那天晚上,她还是披风盖棉衣罩单衣,怎么现在只剩下了最里头的衣服?
……被我当作事后安抚送出去了。
这北冥真的不能再住下去了,否则我迟早裸.奔。
房知弗眉头几乎难以捕捉地抽动了下,显然是在奉弥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正看着我等回答。
爹的,出来混不怕遇见聪明的,就怕遇见这种能carry全场的!
我表情一僵,闪过被戳穿的慌乱,二人的注视便越发炙热,我低头连打了几个喷嚏,哆哆嗦嗦掏出韭菜包子。
“我很饿……好久都没吃饭了……用衣裳……换来了这四个……”
什么叫做实力,这就是。
大学赶上特殊时期被封在影视基地,我可是辗转八大剧组无缝衔接贡献了上百个背景镜头的老戏骨。
要不是导演没邀请我,我早当上女主角了。
虽说八部剧都没如期播送,男主们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塌房。
好赖没波及到我身上,挣了点小钱,躲过了猥琐导演,还一不小心顺走了投资失败的金主小少爷的芳心。
不过最后还是还回去了,谁叫他老子放言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有钱人就是不讲理,我又不是冲着他的人去的,我是冲着他的钱去的。
赔了几个亿的零花钱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以为我们穷鬼就不用论资排辈吗?
房知弗作为一个男人居然连饭都不会做?
奉弥不知道他有什么脸在这里上蹿下跳。
“真是不知道房公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不会跟个残废一样还要别人来伺候你吧。”
奉弥没有穿厚衣的习惯,他带着无边恶意狠狠剜了房知弗一眼,把周妧拉到自己怀里,握住她冰凉的手。
房知弗顾不上和他争,转头跑回屋子拿出周妧留下的披风,这才看清奉弥的放肆,他冷喝道:“滚开!”
“想和我动手?”奉弥将我抱得更紧,我的脸都被压扁,紧贴在他胸口上方,但不用抬头也能猜到,他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刻薄的笑去挑衅房知弗,“你有这个本事吗?”
房知弗轻嗤,不屑道:“我有这个本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像条野狗一样的活着呢。”
风暴一触即发。
“二位,”我举起手,瓮声瓮气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有本事,怎么就没发现。”
“这里多出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有第三个人存在的话,我会默默祈祷你们两个同归于尽的。
奉弥、房知弗的目光皆是一凛,终于舍得向外看。
不起眼的阴影处,一覆面男人的身影清晰了起来,他没有如临大敌,而是自如地走了过来。
此人房知弗自是没有见过,但奉弥却不陌生。
“娄灭?”他眉头紧锁,“怎么是你。”
娄灭看了奉弥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他什么都没对奉弥说,反倒对周妧挑眉一笑。
“你爹来了。”
房知弗,“?”
奉弥,“?”
我,“???”
我从奉弥怀里拱了出来,在诡异的沉默中握紧拳头破口大骂,“神经病啊!我又没招惹你,占人便宜也不怕折寿!”
娄灭,“……”
“我不是说我,是你亲爹周越,你们皇帝把他放出来了。”
我晕头转向,“为什么?周家沉冤昭雪了?”
“据说是因为你。”娄灭道,“皇帝封锁了你失踪的消息,秘密命乌殳侯搜行宫后山,几乎把草皮都翻了个遍,后来又不断扩充搜查范围,几乎可至方圆百里,整整搜了七天七夜,除了一枚沾血和狼毛的龙纹玉佩,一无所获,皇帝认出了这枚玉佩由你贴身保管,他以为你死了。”
这玉佩是我很早以前从秦玦身上顺的,丢在了被姜梧庭追杀的路上,可能是当时不小心剐蹭出伤口弄上了血,后来野狼路过的时候又被血味吸引凑近闻了闻,这才沾上狼毛。
不过这和我爹被放出来有什么关系?
娄灭看出了我的疑惑,笑得不怀好意,他一双邪气的眼睛先瞟向奉弥,后定睛到房知弗身上,继续解释:“实在是盈妃娘娘太受宠了,皇帝亲口承认您是这次平叛的功臣,这才特此下旨赦周家无罪。”
听了这话,脸色最难看的是房知弗,奉弥第一时间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不明就里,只当他是小肚鸡肠,投过去了讽刺的目光。
这奇葩天天张牙舞爪,恨不得以周妧的未婚夫自居,搞得跟不知道她是已婚女一样。
一个跟不上形势早就掉队的人,不赶紧重新排号,还想插队?
天底下要真有这么好的事,早就掉个金砖砸死他了。
“既然如此,不然你们送我回去?”我双眼放光,“这也算是功劳一件吧,我会让皇上封赏北冥的。”
“接下来的话只能对娘娘说,你跟我来。”
娄灭带着我走得离那二人远了些,音量仅能在我和他之间流转。
“恐怕晚了。”娄灭说出的话仿佛带着从土里钻出的阴冷,“天子的狩猎之行早该结束,皇帝迟迟未回朝,你猜他在等什么?”
“或许按照他表现出来的深情,很容易就以为他在等着找到你,可那枚玉佩几乎能板上钉钉的证明了你的死讯,姑且认为他实在爱你抱有最后一丝侥幸,你侥幸突破了围剿,那他此刻最该做的,要么是增添兵力继续寻找你的下落,要么是趁早公布你失踪的消息悬赏活人,周越又不是神犬,叫他过来闻一闻就能知道你的下落。”
“他是镇国大将军,你是他的女儿,他北上唯一的作用就是皇帝要借你的死点燃周家复仇的火焰,好让皇帝能趁虚而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重新清理北部势力,一旦战争开始,你还有平安回去的可能吗?你死不死都得死,这就是你们假仁假义的师出有名。”
我很平静,甚至挤出了点笑,“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的天平在向利益倾斜,我从行宫失踪的事保密至今,即使你们赶在我爹到来前大张旗鼓的把我送回去,他们也有千百种方法不承认,少不了还要沾你们一身腥,所以你们绝不会在这种关头放我走的,对吧。”
“错了周二小姐,不是我们不肯放你走。”
虚伪的怜悯掩盖不住娄灭身上的狠辣,但他喜欢让自己的情绪更有厚度,尽管不伦不类,“是你自己早就没有了立锥之地。”
“现在你也只能等待,看周将军能否不惜一切代价保你的命,在此之前,你若想安然无恙留在北冥,别忘了对尊主的承诺。”
他将我披在伏不厌身上的外衣扔到了我的脚下,“尊主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娄灭离开很久后,我嘴角终于无法抑制地上扬,笑了片刻,才想起还有两个人,走回他们之间。
“他来之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奉弥捡起地上的衣裳,无声阁的熏香窜入他鼻中,他眸子一下子变得幽深。
他就知道,在北冥能换到什么包子,她是找了伏不厌,还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
藏好心绪后,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土糊上去也拍不干净,一时半会的怕是也没法穿,我先去给你洗洗,想办法用火烤干。”
只剩我跟房知弗。
披风还搭在他的小臂,早就沾染了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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