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无星,无月,暗色浓稠。
她握着一盏孤灯,从黑暗中走来。
江策的心控制不住地疯狂跳起来,可是脚步却十分稳,十分慢。
漆黑的影子一点,一点,又一点地流动,直到将薛婵尽数笼着。
直到他一点点侵入方寸亮光,直到薛婵的眼中映出长眉修目。
她的心忽然落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地,在胸腔里和缓而有规律地跳动。
江策站在她面前,薛婵站在灯下,净面素鬟,只有面庞的边缘泛着微微的光,昏黄而朦胧。
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当他走近,走到她的面前,她的心跳又忽地快了几分。他一靠近,她退后了两步。
于是,薛婵忍了忍几乎在发颤的身体,先开了口:“你把我的丫头们都弄哪去了?”
江策道:“她们,都好好睡着。”
他说着,又走近了一些。
太近了,近到江策能看见她的瞳孔成了透而清的琥珀色。近到薛婵能听见他极力克制下,缓慢的呼吸声。
她握紧了手里的那盏灯,抿了抿唇,有些生气。
“不知二公子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你想听真话吗?”
薛婵抬眼,江策已经弯腰俯身下,火光飘动起来,映得两人的脸暗暗亮亮。
她没有说话,微微垂着的眼沉默异常。
江策垂眼看着她,自问自答。
“我很想你,所以来见你。”
薛婵微微别过脸,声音很轻很轻。
“若是想见,白日来就是,何必如此。”
“薛婵,你不明白。”
江策似乎微微地笑了起来,眼睛里盛满了她的身影。
“我内心灼热,煎熬如煮,纷纷其扰。你我之间,我犹豫了太久,已经错过了太多,而现在的我并不想等。”
薛婵垂眼:“天色渐晚,恐有雨落,回去吧。若是想,明日再来就是。”
“我不要-----”江策果断拒绝,又旋即软和了声音,变得又低又委屈,“我连日连夜骑了两天的马,如今马儿累了,跑不动,我也回不去。”
这种近似无赖的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夹杂了些难以捕捉的笑意。
薛婵皱眉,忍不住抬起脸看他。江策正低眉垂眼看着自己,唇角微微勾起。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向着自己又走近了两分,薛婵却有了几丝少见的局促。
油灯在举得久了手有些发酸,她退了两步,灯盏便在手中晃了一下。
江策伸手握住了灯身,从她手里接过了灯。两人的手在灯身上相触,他恰似柳枝拂水般自然,薛婵却垂手蜷起了手心。
借着接灯的动作,江策又不知何时更近了一些。
“薛婵,要下雨了,你不能赶我走。淋了雨是会生病的,生病很难受的,你不能对我这样无情。”
生病,她都不知因他生了多少次的病,罪魁祸首竟还有脸说这些。
她冷冷瞪了他一眼。
见她蓦然冷淡了一些,江策暗声道:“我伤还没好呢,现在疼得要命。”
江策说话时的气息拂着薛婵的发鬓,耳畔处激起一阵酥痒之意。她下意识躲开,手里的剪子一时没抓稳往下掉。
江策伸手去接,剪尖落在他手心,薛婵听见了一声“嘶”。
她忙抓着他的手要映灯看,江策手里的灯却忽地灭了,浓重的夜色顿时将两人裹在了一起。
即使头顶有两盏灯笼,可是对于薛婵来说几乎于无。
她完全看不见,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摸到了江策的手臂。
“你还好吗?”
“只是扎了一下而已。”
她松开握着江策手臂的手,才要收回手,江策却覆上了自己的手腕。
薛婵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先是收紧,随后又松开,最后移到了衣袖上。
“我送你回去吧。”
薛婵没有拒绝,因为她真的看不见路,只能由着江策牵着她往回走。
“门槛,迈脚。”
薛婵却没有动,她道:“你不是伤了吗?进屋上药包扎一下吧。”
可是江策却道:“这是你的卧房,我能不能进。”
黑暗里响起薛婵的一声不明的笑:“你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还在乎这些吗?”
江策轻轻道:“薛婵,这是两回事。”
薛婵似乎是叹了口气:“往前走两间是画室,去那吧。”
江策又牵着她的衣袖慢慢往前走,夏日的衫子太轻薄,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他手心灼热的温度还是传到了腕上的肌肤。
而他隔着这几层夏衫,也感受到了薛婵跳动的脉搏。
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了他心头。
薛婵觉得江策好像莫名愉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听到了声如风般的笑。
这时两人都庆幸起夜太暗,谁也看不清谁,可是挨得太近,却又无处不在。
他牵着她,她未曾躲避。
“我若是不出来,你打算在外头站一夜?”
“不知道,也许站站也就走了吧。”
两人说话间到了画室,江策小心引着薛婵跨入门。她循着记忆摸到了右侧的书案,向江策道:“你就坐这吧。”
薛婵抽开被他握着的手腕,摸索着向屋内走去。
江策的手骤然一松,心里也骤然一空。
“你去哪?”
“找引火的东西,点灯。”
江策道:“不必点灯”
薛婵没有回应,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又走了回来。
“不点灯怎么看得见?”
她摸着桌上的灯盏,取到身前,引火点灯。
灯盏轻轻“啪”地亮起来,照亮了书案前的这一小块的地方。薛婵慢慢抬起头,想要再点一盏。
“别点!”
火刚凑过去,那灯才亮起来,她身一转,眼前一片昏暗。
江策手臂的伤口有些撕裂,此时正向外冒血。
薛婵忽地凑到身前点了两盏灯来,他也只能捂住她的眼睛顺势拧过她的身子,让其背向而坐。
两人就那样坐着,她的半边肩背靠着他的胸膛,隔着几层夏衫相互传递、交融体温。
许是要下雨了,闷热得要命,逼仄而燥热。
江策的手心被她的眼睫扫啊扫,奇痒无比,那痒意从手心沿着经脉一路四散而去。
屋内一时尴尬起来。
江策仰起头,吐出几口气道:“不是都说了,不必点灯吗?”
薛婵的肩背感受到他胸膛突然急促起伏,低声道:“不点灯怎么看得见?”
“若是点灯,你该害怕了。”
“哪里就那般怯弱。”
薛婵听见身后的江策轻叹了一声,低低道:“可是我害怕。”
那日吐血的场景每每浮现在眼前,都是那般触目惊心,每回想一次,他就后怕一次。
现在薛婵坐在他身前,两人似有似无地靠着,直接的触碰证明她还在,还好好的。
江策不由得松了口气。
薛婵伸手拉下江策捂着她眼睛的手,依旧背着他道:“画室里有屏风,我到屏风后去。”
说着,她站起来,迅速拿着盏灯往外走。
不一会儿取了药箱来,飞速放在书案前就避到屏风后头了。
薛婵点上了矮榻旁的一盏落地高灯,就此坐下。
此时天阴待雨,昏暗得厉害,点了几盏灯也只是如在墨水中滴了三两团浓黄,堪堪朦胧微亮。
她静静坐着,听着屏风后缓缓传来衣衫滑落的声音,江策疼得倒吸气的声音。
“你的伤,很重吗?这么多天了还没好。”
江策系上衣带,看了眼解下的外袍背处那一大片血迹。
“不是很严重,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骑马奔波了两天又崩了些而已。如今重新包扎,养两天就行。”
檐下铜铃晃动出清脆的音,窗外起了很大的风,带着拔山催峰的气势,竹林门窗都呼啦啦作响,原本还有的蝉鸣这会儿全都噤声了。
先是一道白蛇状闪了一下,随即屋内照得大亮,惨白惨白。雷声接踵而至,翻涌着,像是要落下来。
闷雷震得厉害,一声接一声压低、迫近,混着一阵接一阵的青白闪光,屋内亮一阵暗一阵,只有身边的灯盏静静散着黄而暖的光。
江策出声:“我还在的。”
薛婵轻轻“嗯”了一声。
几声急促的雷音之后,雨点随之而至。先是有稀稀疏疏雨点打在瓦上,像有人慌乱中撒了一斛珠。珠声密集起来,大雨倾盆而至。
这场雨终于落了下来,紧张潮闷之气一下子散尽了。
风霎霎,雨潇潇,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只剩这一场严夏而至的骤雨。
薛婵听着窗外滂沱的雨声,忽地开口。
“二公子,这可是我第二次在苦竹寺遇见你了。”
江策被她骤然出声的话愣了一下,他知道两人总有一天是要说开的,却也没想到是这个时候。
“你......知道?”
“我知道啊。”
“什么时候?”
“从始至终,入京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
江策问她:“既然如此,当初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回避不肯承认?”
薛婵笑了笑,反问他:“那个时候我和你很熟吗?我为什么要承认,再说了,我那时可还很生气呢。”
“生气......你那个时候就那么不待见我?”
“是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见死不救还反手算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觉得我冷心薄情。可是二公子,我初入京便被人挟持。那样骇人,你还威胁我,我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替你承担责任?如果那日出现的不是你呢?是真正的狠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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