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婵刚踏入长信殿,便觉攥住自己的手更用力些。
她眉头一蹙,心口发慌,下意识想望向端坐案边的太后。
“母后,朕同阿姐说你身体无恙,阿姐却记挂你,硬是要自己来看一眼。”
皇帝笑吟吟的,面色和缓温柔,犹如寻常人家的孝顺儿子,手上力度却分毫不减,甚至轻轻一拽,同姜容婵挨得更近。
太后冲皇帝冷笑一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渐渐挤出慈母神情。
“陛下也有心了。”
太后一边说话,一边抬手让姜容婵坐下。
“阿婵,近来一直在宫中么?”
“是,待陛下伤好了,儿臣再回府。”
姜容婵垂眸注视漆盏,香气四溢,抿了一口后眸色微动。
“母后还记得我喜欢滤过两遍的蜜饯汤。”
不腻,但保留一点甜意。
姜云翊薄唇近乎抿成线,心底轻嗤。
谁不记得?她哪回来宣室殿用的茶汤不是先前喜欢的,怎就只感念张寒月。
太后眼珠动了动,凝着皇帝垂下的手,唇角也随之往下垮。
“男女有别,陛下未免太黏着阿婵。”
姜云翊脸上笑意比晴天的云还淡,“母后不是说过,朕与皇姐比一母同胞的姐弟还要亲。”
他话音落下,脸却瞬间发青,掌心蓦地空落落的。
趁着他说话分心的机会,姜容婵毫不犹豫抽开左手。
她语气颇似寻着救星,连声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气得恨不能摔东西,她先前说他们姐弟情深,分明是提醒皇帝莫要妄图逾越。
到姜云翊嘴里,反倒成了掩饰私心的遮羞布。
瞧姜容婵这副模样,分明被皇帝吓着。
到底抚养皇帝多年,太后想象得出他如何手段百出逼迫心上人留宫。
“陛下近来未曾好生歇息,”太后瞥向少年眼下乌青,“忙于国事也该关照身体。”
“国事不忙,”皇帝轻描淡写,“有阿姐终日在宣室殿,朕不曾因国事忙碌疲倦。”
太后默默攥紧手,养护得宜的指甲差点掐破皮肉。
她呼吸逐渐急促,耳边嗡鸣,可怕的揣测于脑中浮起:皇帝总不能逼迫长乐,在寝殿里把生米做成熟饭了。
被彻底软禁的缘由浮现眼前。
只因她将先帝陵寝中情形说与皇帝听,少年闻言垂眼,不急不缓品了口茶,直到离去也唯有四个字。
“一派胡言。”
倘若真未将这话入心,皇帝怎的面色铁青,离开前险些绊了一脚。
如封存证据般,封锁整个长乐宫。若非大胤以孝治天下,太后性命举足轻重,她甚至怀疑皇帝想灭口,销毁一切佐证。
他明明也怀疑,却还……太后五官扭曲一瞬,疯子,果真恶鬼投胎。
眼前阵阵发黑,太后闷得喘不上气,忽听姜容婵柔声道:“母后莫要担忧儿臣干政,只是帮陛下写几个字而已。”
太后脸色铁青,反应过来自己思虑太多,忍不住望向皇帝,却见其唇角微微勾起。
他是故意为之,那诱导的语言中全是挑衅。
“陛下身体素来极佳,阿婵何须担忧,”太后平复心绪,“朝事费神,不若回府歇息。”
姜容婵眸色微亮,不曾捕捉到始终注视自己的少年眼神幽暗。
皇帝唇角冻住,指尖点了点桌案,打断想接话的姜容婵,道:“母后恐怕不知,是阿姐主动提及,留在身边给朕上药。”
少年语气缱绻,似含万般柔情,“母后恐怕不知,阿姐有多……”
他笑了笑,刻意顿住,“喜欢朕。”
姜容婵突然坐立难安,不敢看母后反应。
却也不知怎么辩驳,喜欢……也未必就是男女间的喜欢。
说什么都会越描越黑,姜容婵索性闭口,做个哑巴。
正欲装死时,她却突然想起,皇帝不管不顾,半分不觉羞耻地同她暴露龌龊心思。
他会不会借此机会,和母后实言相告?姜容婵面色惨白,后悔与皇帝一道来长信殿。
她眼皮不住地跳,无比胆怯地回避,唯恐少年薄唇轻启,下一瞬便发疯。
“陛下,既已看望母后,不若先回去。”
姜容婵吐字快到含糊,旋即放慢,凝视窗外阴云,终于想出个理由。
“再不走,恐怕又要落雨。”
太后已牙关紧咬,一声不吭,闻言无比疲倦地摆手。
还不如继续软禁在长信殿,虽说哪里都去不得,却谁也不用见。
“既然如此,”姜云翊眼底阴云密布,指尖小蛇般缠上女人白皙纤细的手指,“我送你回昭阳殿。”
“不必,我需回公主府一趟,高阳来信需我处理。”
“这般急?是何要事我竟不知。”
少年眉目关切,那眼神极软,软得如丝缎密密匝匝将人缠起来,裹成一团带在身边。
他笑得温柔,“阿姐方才还担忧落雨,现下倒无所谓了,可见此事极重要。”
姜容婵平静道:“的确重要。”
“关乎高阳学宫建成后,如何祭祀一事。”
未等姜云翊张口,太后便鲜见地生出几分兴趣。
“阿婵觉得为难?”太后眸光停在那微蹙黛眉,“依礼告慰你父母亡魂便是,那群礼官熟悉这些。”
“楚地信仰的神灵与北地不同,礼仪也不相同,父王是楚人,依着高阳规矩来倒也不难,但母亲……”
姜容婵卡了壳,她母亲苍夫人祖籍不详,传闻是西南一趁乱世自立的边陲小国。
有礼官说出嫁从夫,合该依楚地礼仪,却被同僚否决。
苍夫人只是世人称呼,她大名苍觌,以算无遗策封侯,位列麒麟阁功臣。
“以母亲的地位,不宜附于父王受祭祀,可……”
十万大山,苍夫人死后,谁能寻觅到她真正的来处,也无从知晓她希望以什么礼仪祭祀芳魂。
太后蓦地露出丝讽笑,因姜容婵在及时掩盖过去。
“听长姐提过,苍侯和先帝志趣相投,极为崇儒,”太后鼻腔发出莫名声音,为亡者找补道:“先帝与高阳王夫妇皆情谊甚笃,只不过某些事上,同苍侯更合得来。”
姜容婵垂下眼睫,好似一尊玉像,不言不语。
“若真如此,依长安的礼节祭祀母亲便是。”
她起身,逶迤于地的衣摆窸窣,拱手一拜时,凤鸟图腾亦随动作游动起来。
“多谢母后提点。”
皇帝目光沉静,定在女人丹红唇瓣,又反复逡巡其眉眼,忍不住摘下扳指,食指磨挲里头蝉纹。
不无愉悦的想,关乎岳父岳母,是得重视些。
“阿姐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少年亦步亦趋,不合礼数地跟在女人身后离殿,眼前金丝勾的凤鸟明明灭灭。
他每一步都小心,怕踩在阿姐逶迤于地的华服,鞋尖险些碰着凤鸟金黄的喙,喉咙一紧顿住脚。
马车便在眼前,姜容婵上车时腰肢被扶住,只是一瞬,却紧到让她产生跑不掉的错觉。
指腹温度透过轻薄春衫,灼烧肌肤,又痒又麻。
她转头,顺着皇帝视线望向衣摆,道:“怎的还这般冒失。”
姜云翊幼时,便常因跑向她时太急,踩着她裙摆。
女人目光因追忆霎那柔和,如水波轻漾,温婉到迷离,垂眼望向皇帝发冠,指了指道:“有些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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