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微微错愕,对上他眼眶通红的眼睛,里面情绪翻涌,痛苦、悲哀,还有微弱的祈求。
他说不想忘记,忘记什么?
程一浔说过他是十七岁那年生病死的,家里有母亲和一个上初中妹妹,母亲精神状态不太好,妹妹年纪还小,他很记挂她们。
可他做鬼几年,那种担心虽依旧没有缩减,却也没到达累积成执念的地步,严重到鬼气迸发,连锁魂链都抑制不住。
他想到了什么?
铃铛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急于他虚弱的状态,只好咽下话。
他说不想去忘川,可若执念不散,他身上这跟锁魂链足以绞断他的三魂七魄。铃铛顾不了那么多了,按上他的肩膀竟是要直接带他去忘川河。
程一浔用最后一丝力气躲开了她的手,他闭上充血肿胀的眼睛,无声抗拒着。
祝黎在旁边看了他们半天,眼见铃铛又要去扯程一浔,终于看不下去了,找到个说话的空挡。
“去忘川河落泪只是为了解开你身上这根锁魂链,那些你不想忘记的东西,想想你是怎么记起来的。”
“能让你记起来,以后就忘不了。”
“至于哭不哭得出来,只要你脑子里想着那件,嗯,让你痛苦的事,想办法让你哭出来还不简单。”
“嗯……”程一浔的手臂已经被锁魂链捆得麻木发冷,血与魂箍成一节一节,整个人都有些无法呼吸,他已然没了力气做什么回应,喉腔里发出细碎的一声,直直栽倒下去。
铃铛接住了他,来不及思考祝黎话里的信息量,轻轻握上了程一浔冰凉乌黑的食指。
周边散落的鬼渐渐从重光符的眩晕下清醒过来,伏在桥面上要往这边爬。一只鬼手触上裤脚前,铃铛点起点起符箓,带他去往了忘川。
河水潺潺,白雾熏烧空气中阴湿的细尘。铃铛在河岸边站定,脚下激起飘扬尘埃,她伸手拉住身形不稳的程一浔,让他靠着自己。
祝黎跟着过来,落地时没站稳,将将立在岸沿,整个人差点往后仰,摔进河水里。
他抬手在虚空中握了一把灵气,将自己拉上了岸。
那边铃铛轻声唤着眼皮半掩的程一浔,要拉着他走向河边。祝黎看着她费力的样子,啧了一声,两步上前揽过程一浔的肩往自己身上带,手掌一翻,直接给了他一个提神醒脑的法诀。
“喂!”他这一掌力道不轻,铃铛眼皮一跳。
祝黎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他现在已经是死的了。”还能死到哪去?再给他一拳也只是痛一下,还没锁魂链绕他一圈来得严重。
程一浔闷哼一声,细长淡漠的眼睛睁开,铃铛上前揪着眉问:“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一会儿?”
只要再坚持一下,在忘川河里掉一滴眼泪,收了鬼气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程一浔喉结滚动,咽下了翻涌而上的血气。
祝黎把他抗到河边:“哭吧。”
程一浔定定地看着水面,唇线绷直,身边两个人等了一阵,仍旧没见他有掉眼泪的趋势。
程一浔被勒得失去知觉的手臂抽了一下,锁魂链哗啦作响,他眼尾发红,视线转向沉默的祝黎:“不是说让我哭出来很简单?”
他嗓子发疼发痒,声音像是在粗砂纸上磨出来的。
祝黎:“……”
“我在你的腰上掐一下?”
程一浔眼皮恹恹一掀,没理他。
“……”压抑静默的情绪里,铃铛寻到了一条名为无语的口子。
程一浔现在看来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身上的鬼气还是没有回缩的迹象,不能再拖了。铃铛把自己每次渡船惯用的落泪技巧教给他,让他死死盯住一个地方别眨眼,等眼球发酸,眼泪就出来了。
她叮嘱:“哭前记得想着那些让你生出执念的事。”
她一脸认真担心,程一浔眼中闪过一抹苦笑,轻应了一声,盯着某个点按照她说的来做。
祝黎拖着他站稳,脑袋往铃铛那边一偏:“你还挺会。”
他说的是掉眼泪的事,鬼第一次进地府过河一定要哭,那时候刚死,哭只能是为了那些割舍不下的东西。他们不知道忘川河落泪的后果,等眼泪一掉进去,那些记忆没了,就算之后进了地府知道自己被坑了也不会太执着,顶多是之后再也不从这条河过。
铃铛倒好,不想浪费瞬移符也不想浪费灵气,还不想让自己失去记忆,尽管她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执念,但就是不想为了记忆而哭,在这卡起了漏洞。
听着他调侃的语气,铃铛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身前程一浔久久不动,她弯腰凑到他面前去看。
恰好他眼角滑落一颗泪珠,坠下时蹭过铃铛的脸颊,在上面留下浅浅水痕,啪嗒微弱一声,打进了忘川河水中。
手臂上禁锢陡然一松,里面的“气”重新开始流通。锁魂链没了鬼气指引,又亲昵地伸出一小截绕上他的手腕,剩下的链条懂事得垂落在地。
鬼的恢复速度真的很快,不过一息程一浔就感觉虚弱无力的身体好了大半。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铃铛,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将那颗眼泪在她脸上划过的痕迹擦去。
拇指抚上她皮肤前,铃铛抓着了他的手,她笑着看着他,自己抬手用手掌在脸上搓了搓。
“好了。”她把他的手放下,目光定住他上下看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事后,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
“嗯。”程一浔指尖一动,悄然攥紧了。
河远处水一卷,翻上来一只木船,老船夫头戴斗笠立在船角,焊在脸上的笑容飘进,定在身前。
“上船,过河咯!”只要有鬼落泪,船夫周而复始重复这一句话,声音沧桑悠远,又仿佛含着无尽欣喜。
祝黎率先跨上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施施然坐进船舱。
“走吧。”铃铛觉得他莫名其妙,偏头朝垂眼的程一浔低声说。
船向对岸缓缓划去,船夫摘下了斗笠唱着那首永远不变的小调。舱内一时安静,祝黎懒洋洋地靠在船壁上,睨着一言不发的两只鬼:“不说点什么?”
“你很奇怪。”铃铛忽然倾身看着他道。
她是鬼,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程一浔溢出来的鬼气的影响,从进奈何桥开始,她就极力忍着灵魂渴望的本能,现在鬼气没了回去,她松了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整只鬼肉眼可见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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