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华采坊’出来时,天色已然擦黑,街边灯火鳞次节比,仿佛星星落入人间。柳之韵晚间还有一场课要授,沈知微亲自送她与徐长卿出坊门。
刚行过‘锦绣斋’门口,徐长卿忽而驻足,眼角一挑,扇骨“啪”地一敲掌心,含笑道:“咦?这不是崔若安的那匹小宝马么?”
沈知微脚步顿了顿,顺他目光望去,果见紫月正自在啃着槐树下的青草,那修整得极好的鬃尾悠闲得一甩一甩,一身乌色在月下泛着点紫,难怪它名唤‘紫月’,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知微眉心微跳,心里暗道不好。若是长乐长公主和徐长卿都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旁人也定能看出端倪。这马似乎名声很大,张扬得很,崔怀瑾这么个低调的人,怎会有如此高调的小马?
徐长卿却不放过她那一瞬间的沉默,轻笑两声,似笑非笑:“沈娘子这铺子果真不同凡响,啥宝贝都有。”
说罢,也不顾沈知微的反应,大摇大摆穿过垂花门,走进小院,俯身拍了拍紫月脖颈,“小祖宗,有段日子不见你又长精神了。”
紫月甫一察觉他靠近,便警觉起来,甩头便是一口热气喷上来,直叫徐长卿往后跳了一步,半边脸湿漉漉的,折扇也被喷出褶儿来。
“啧!”徐长卿一面苦笑着抹脸,一面摇头,“马似其主,果真不好招惹!”
沈知微终忍不住笑出声:“那您还不快躲远些,省得它下回连扇子也一并咬走。”
一旁柳之韵看徐长卿那滑稽模样,也忍不住嗤笑出声,却伸手递出一方素净帕子给他擦脸。
徐长卿接过帕子,顺手一摇扇,摆出副仙风道骨模样:“沈娘子,这等马儿,你可得好好调教——要不将来,可别反客为主了。”
沈知微不接这话,只转身从铺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来,笑意盈盈地递给他:“这是‘锦童斋’新近最热门的‘大唐魔法学院’玩偶,少卿大人还请拿回去哄孩子一乐。”
徐长卿本来还在为脸上马气嘟囔,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接过细细看了眼,眼神竟带了几分真切喜意:“她要是知道今天我给她带了这个回去,得乐的多吃一碗饭。”
一旁柳之韵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回梨园,恐误了给娘子们上课的时辰。”
“别急,我送你回去。”徐长卿拦住抬脚欲走的柳之韵,转身又对沈知微一礼,“你那新稿抓紧点时间,待寺卿大人离京,咱们便择机面见圣人。”
沈知微颔首应下,目送二人离去,目光却又落在那匹仍自在吃草的紫月身上,眉心再次轻蹙。
崔怀瑾,你倒底是什么个意思?
徐长卿与柳之韵的身影转出巷口,沈知微待要转身,却忽地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华采坊’二楼一扇窗微启,一缕素纱低垂,似有暗影立于其后窥望。
她心下一凛,随即垂眸不动声色,径直又折返回‘华采坊’。
店中侍从本要相迎,却被她抬手止住。她径直拾阶而上,绕过内厅一扇屏风,庞三娘已等在茶案前。
“熙熙,今次麻烦你了。”庞三娘一边替她斟茶,一边开口。
“我倒是觉得,徐大人看着风流,实则心思细腻。只是…”沈知微低头接过茶盏,斟酌着词语:“只是,恐怕他心中另有所属。”
“是柳大家吧?”庞三娘挑挑眉,不置可否地道:“我站在楼上,看得分明——那眼神,那笑意,哪里像是寻常交情。”
见沈知微神色微凝,她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柔和下来:“你莫要蹙眉,毋需担忧我,这种事儿稀松平常。”
见沈知微还是心事重重,庞三娘认真对她说,“我还要多谢你,给了我这样个机会,能提前做到心中有数。”
沈知微轻轻颔首:“这些日子,我观柳大家有才华、性孤高,并非有意入内宅为妾之人。若将来三娘你真与徐大人…”沈知微说到此处手在虚空一划,语义未尽,双方却知其意,“若柳大家这般情况,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她不涉内宅,不扰我日常,坏处是徐长卿很难会厌弃她,毕竟得不到的才是那白月光。”庞三娘语调淡淡,好似在分析别人的事情。
沈知微沉默不语,这话她接不了,这事情若是在她身上,只怕如鲠在喉。但庞三娘情绪平静得近乎冷静,仿佛早已看透。
转瞬,她却又转了话题:“对了,你之前和我说过需要三个心灵手巧的绣娘跟你学那‘立体剪裁打版’。这儿有三个人,我观察过段时间,手稳、眼准、有分寸,是能培养的料子。”
沈知微闻言,立刻收起悲春伤秋,眼神一亮,回归了利落从容的模样。
庞三娘看沈知微一说到生意那瞬间发亮的眼神,“哈哈”乐了,又道:“我不光把人给你,连身契也一并送你。她们从此听你指使,‘华采坊‘不会再插手。你如今一人操持设计与打版,终归是太费劲了。若要做大,自己的班底得先立起来,商业秘密也得握在自己手中。”
沈知微却摇头:“人我借,身契不必。三娘,容我自夸一句,我的竞争力,不在打版而在设计。那套立体打版法子,如今司衣房里不少人已学去,迟早会流传开。但设计——”说到此,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唇角微扬,“抄得了稿子,学不走脑子。”
庞三娘凝视她一瞬,忽而笑了:“你可真是这长安城里最有霸气的娘子。”
沈知微坦然一笑。
议完正事儿,庞三娘要回府,沈知微则回‘锦绣斋’。
两人并肩而行,路过‘锦绣斋’的院落,暮色已然落下,院中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散落着柔和的灯影。紫月静静站在那里,马鬃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庞三娘驻足片刻,目光在紫月身上流转,眼神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感慨,道:“熙熙,有句话,或许听着有些‘何不食肉糜’。像我这等出身世家的女子,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命运从不掌握在手中。那些所谓的资源、光环,只不过是旁人替我设下的舞台,我们不过是被裹挟着的偶人,说不得一个‘不’字。”
她转过头来,缓缓望着沈知微,语气真挚:“我知你也艰难,稍有差池,便是深渊。但你能自立门户、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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