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娘疑惑地摇了摇头:“这虚弱脉象……分明是操劳过度,还有这衣裳、这雪水,大清早的你在搞什么?”
“她昨晚在西市熬了一夜,回来就……”
蕤娘脸色骤变:“殿下这毒,最忌熬夜和劳心。”
顿了顿,她解释道:“人之寿数如灯油,每劳神一次、灯油就耗几分,夜间安歇犹如吹灭焰苗、休养生息。千梦醉的毒理便是令人不得安歇,灯油不断燃耗,若再多思多虑,则如同在油灯上多加几根灯草,加倍消耗……大部分中毒者,都是生生累死的。”
萧鄞如遭雷击,脸色登时煞白:“你没说过。”
蕤娘懊恼强调:“她是长公主,一国之君最盛宠的胞妹,生来琼枝玉叶、锦衣玉食,谁成想……”
谁成想拥有这样优渥条件的她,却朝乾夕惕、日夜忧虑、不曾放松片刻。
萧鄞惨笑着退了几步,失神喃喃:“偏她放不过自己、牵肠挂肚太多,为不同人殚精竭虑,转陀螺似的操心,每晚还夜读到两更方歇。”
“那就很糟了,照此发展,只怕……只怕等不及师父回信”,蕤娘又看了眼床帏后惨白的脸,从腕脉上收回手指,“千梦醉,又不得安养,内里早被蚀空,油尽灯枯就近在咫尺。白芍,去外头取针包来,我先试着替她护住心脉。”
先前蕤娘将至时,萧鄞早已清空暖阁内所有侍女,白芍一走,屋里醒着的便只剩这对母子。
萧鄞面如死灰,头发被雪水打湿、一绺绺沾在额头,却没心思擦干,肩头也濡着雪化后的水渍。
他只巴巴盯着床上昏睡的女子,站在那动也不动、像一尊冻僵的雕塑:“若早些送信解毒,哪会有今日之忧,终究是我害了她,一步错、步步错。”
蕤娘定定望着他,许久,重重叹了口气:“狸奴,你啊你……这二十多年算什么、算什么阴差阳错?”
五岁之后再未从生母口中听到这称呼,萧鄞红了大半宿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滚热的、用力抑住不让其落下,仰头恻然笑了笑。
“算我的命,生来六亲缘浅,好不容易侥幸获得些情感,都不过大梦几场,迟早叫老天收回去。”
“算我的一报还一报,放不下往事、撂不开旧怨、辨不清爱恨,也听不进什么温厚劝慰,偏激狠辣、一意孤行不留余地,才得今时之报应。”
蕤娘眼眸轻垂、有不忍有悲悯:“季师父之前有句话说得好,在这世上,行善永不回头、作恶永不思过,都能活得心安理得,最痛的莫过于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心狠手辣,犹如擅泳者站在水中央,眼睁睁看自己溺毙而无能为力。”
萧鄞从熏笼拿起烘干的热巾,颤巍巍转身走向床沿,想擦拭孟书瑶额头冷汗。
“嗖——”
离床沿还有三尺时,一痕霜寒锋芒迎面射来,萧鄞眼角余光一扫,没躲,抬步继续往前走。
电光火石间,短刀即将擦过他喉咙,突兀打了个旋儿,被连着刀柄的链子扯回,握在粗粝掌心。
蕤娘失声惊呼:“狸奴!”
初一站在萧鄞与床之间,横臂往前一送、刀锋已贴紧他喉颈肌肤,冷声道:“今日之事,还请驸马给个合理解释。”
“解释?好,解释”,萧鄞垂目扫视一眼短刀,淡笑着低声说,“你们拼命要守护的主上,早就是个身中慢性剧毒、半死之人……也不一定会死,可她原有的一线生机,已被我生生……”
“狸奴——”蕤娘惨声打断,眼眶通红。
萧鄞转头,看到生母脸上的紧张、忧惧,欣慰地笑了,眼里却泛出奇异光彩、似大仇得报的快意,言语也流利起来:“公主中的是异域秘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娘亲本欲修书师长求药,信笺为我所获……”
他闭了闭眼睛,重重吐出两个字:“焚毁!”
初一手腕微微用力,他脖子上顷刻多了条血线。
蕤娘想阻止他继续说,才发现,人在极度紧张害怕时,喉咙和舌头都不听使唤、半个字也挤不出。
门突然被推开,白芍两脚打颤、双手捧着针包,哆哆嗦嗦走进来。
霜降紧贴她后背跟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萧鄞,声音已哽咽:“为什么,公主待你那样好,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萧鄞笑容更盛:“没有,她唯一的错,是看上我这不识好歹的蠢货。”
霜降用宣国土语低骂了声,旋身从腰带抽出一柄软剑冲过去。
“重写!”初一忽然开口,左手凭空一挥,猛地推开霜降,每个字掷地有声,“还请夫人重写一封信,交由……”
“没用,晚了”,萧鄞平静中带着破罐破摔的干脆,“我拖的那几个月,拖过了寻找药引的最后时机。”
初一冷笑一声,右手背因用力绽出条条青筋。
蕤娘被恐惧攫住的喉舌终于释放,软倒在地泪水涟涟、慌不择言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不该对狸奴说什么‘公主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离开灵昌’这种话,这孩子打小没被亲娘正眼看过,长大后还为我这不称职的娘亲、水里来火里去。他只想拖住我,怕我离开灵昌、离开虞国,去到他看不见寻不到的地方……”
霜降暴怒打断蕤娘:“为这点事,就能拿人命儿戏么?”
“人命?你们出去问问,在这灵昌、这虞国,最低贱的不就是人命?”萧鄞冷笑,眼里却漫着淡淡死气,坦荡地说,“她金枝玉叶,所以她的命比别人更贵?我当初曲意奉迎、请旨赐婚,难不成是喜欢她骄纵跋扈?不过是为借王族权势……”
“都给我闭嘴!”门口传来厉喝,将萧鄞的话头、初一的刀刃、霜降的剑锋齐齐逼停。
天光一晃,薜荔疾步进来,眼风扫过蕤娘和白芍,微微一福:“两位可还能针灸?”
然后,打量着身边那两人:“霜降,还有你、我不管你打哪儿冒出来,想让公主活命,就都把刀放下。两头蠢出生天的倔驴,看不出驸马一心求死,故意编排那些话激你们?”
初一和霜降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将信将疑、手中利器慢慢移开半寸。
薜荔冷声继续道:“你们这阵仗,倒像是驸马给公主下的毒,有本事刀尖对着那下毒的祸首,哪有你们这样,主子还躺那儿没救醒,自己人先闹成一团、把救命的大夫剁了……都给我滚开!”
蕤娘忙抢过白芍手里针包就往床边挪,眼睛望着薜荔等人:“公主只是气血供不上,厥过去了,我可以先施针,护得心脉一天是一天。”
初一收起短刀、旋身轻飘飘升上房梁,霜降忙也将软剑缠回腰带内、弓背缩肩恢复侍女姿态,唯独萧鄞仍目不转睛注视着被衾,一对眼珠子似乎嵌了进去、剜都剜不下来。
蕤娘两腿一软跌到地上、泪水涔涔滚落。
“先救人,劳烦夫人手稳着些”,薜荔声气柔和下来,又瞟了眼失魂落魄的萧鄞,“还请驸马暂退更衣,您这一身又冷又湿,只怕过了病气给公主。月见,去拿伤药到流月殿伺候。”
薜荔凑近几步沉声道:“公主眼下景况,府里除了您、谁还有身份和能耐做这主心骨?千难万难,请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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