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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三敕令

血狼王傀庞大的残躯如同崩塌的山岳,重重砸在潍水河畔的冻土上,腥臭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机关零件和粘稠的黑色油脂,从它被贯穿的额头创口汩汩涌出,迅速渗入冰冷的地面。那枚镶嵌在颅骨上的巨大滴血狼头骨符,在萧宇轩最后爆发出的雷霆一枪下彻底碎裂,暗红的邪光如同濒死毒蛇的瞳孔,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龙首原。

只有风雪的呜咽,伤者的呻吟,巨狼濒死的抽搐,以及远处学堂框架在寒风中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吱嘎声。

安稷营的民夫和士兵们,如同从一场恐怖的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遍地狼藉——被撕碎的同伴尸体,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新垦田地,被砸塌一角的学堂墙壁,还有那具散发着浓烈邪异气息的巨兽残骸。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升起,巨大的悲伤、恐惧和无助便已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萧定边拄着那柄奇特的短刀,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父亲那如同浴血魔神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他刚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纪翟快步走到血狼王傀的残骸旁,不顾污秽,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些断裂的机关部件和碎裂的骨符残片,眉头拧成了死结。“好邪门的造物!机关术与血肉、邪术融合……兽首派,已入魔道!”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铅片夹起一块带着暗红纹路的骨符碎片,放入另一个皮囊。

玄微子则穿梭在伤员之间,拂尘轻点,银针疾刺,动作迅捷而凝重。被巨狼咬伤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血流不止,散发着与骨符同源的甜腥腐败气息。“邪气入血,需拔毒固本!”他指挥着略通医术的老兵,用煮沸的石灰药水冲洗伤口,敷上特制的解毒草药。阿土也忍着指尖的刺痛,帮忙递送草药布条,小脸绷得紧紧的。

萧宇轩拄着那柄枪尖滴血的沉重长矛,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右手的旧伤早已崩裂,鲜血顺着矛杆流淌,在冰冷的矛尖凝结成暗红的冰珠。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悲伤与绝望的脸孔,扫过被践踏的田地,扫过那具象征毁灭的巨兽残骸,最后落在那座被砸塌一角、却依旧倔强矗立的安稷学堂上。

学堂门口,那堆埋着“安”字矩尺和染血碑石的新土,在混乱中依旧完好。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疲惫、却更加执拗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血狼旗的袭击,兽首派的邪术,法家的枷锁……它们可以摧毁血肉,可以践踏土地,却无法摧毁人心深处对“安”的渴望!

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点燃那微弱的火种!

“陈仲!”萧宇轩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

“在!”陈仲满脸血污,手臂上缠着被狼爪撕裂的布条,应声上前。

“清点伤亡!收敛遗体!救治伤员!”

“诺!”

“纪翟先生!”萧宇轩转向墨家钜子。

“都督!”纪翟站起身,手中紧握着那个装着骨符碎片的皮囊。

“带人,彻底搜查战场!尤其是那具狼傀残骸!每一块碎片,每一滴污血!我要知道,兽首派到底在这片土地上埋下了多少邪祟!引水渠核心节点,重点排查!确保无虞!”

“明白!”纪翟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招呼弟子行动。

“玄微道长!”萧宇轩的目光投向正在为一个重伤士兵施针的老道。

玄微子没有回头,只是手中拂尘微微一顿,表示在听。

“劳烦道长,全力救治伤者!凡有邪气侵体者,务必拔除!所需药材,无论何处,我来想办法!”

“无量天尊。”玄微子低声应道,手中银针精准刺入伤者穴位。

命令迅速下达。混乱的营地开始艰难地恢复秩序。哭声、呻吟声、清理战场的号令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冰冷的鼓点,由远及近,踏碎了龙首原上空的死寂!

所有人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当先开道的,是二十名身着玄黑劲装、腰挎环首刀、面无表情的黑衣卫!他们簇拥着一顶四人抬的玄色官轿!轿帘紧闭,但那肃杀森严的仪仗,那象征着督税使权威的玄鸟旗帜,如同冰冷的宣告——法家严鞅,来了!

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恰在血狼旗袭击结束,安稷营最虚弱、最混乱的时刻!

“吁——!”

黑衣卫勒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铁铸。官轿在距离战场边缘约十丈处稳稳停下。轿帘被一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缓缓掀开。

严鞅那张苍白、瘦削、刻板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狭长的眼睛扫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遍地的尸体(人和狼的)、燃烧的残骸、被践踏的田地、倒塌的工棚、还有那具触目惊心的血狼王傀残骸。他的目光没有在那些死伤的民夫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浑身浴血、拄矛而立的萧宇轩身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如同石刻般的“笑容”。

“萧都督,好大的场面。”严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讥讽,“本使听闻有流寇袭扰龙首原,特来查看。不想……竟看到都督在此练兵演武?只是这‘演武’的代价,未免……惨烈了些。”他将血腥的袭击,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练兵演武”!

萧宇轩的眼神瞬间变得比龙首原的寒风更加凛冽。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严鞅的目光掠过战场,精准地锁定了那几辆范辛带来的、被厚毡覆盖的大车。虽然袭击中有些毡布被撕裂,露出了里面鼓鼓囊囊的麻袋,但大部分物资仍在。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算计。

“不过……”严鞅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堂木拍下,“本使更想知道,这些物资,从何而来?!”他指着那几辆大车,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萧宇轩,“本使《河西新商税令》言犹在耳!凡粮、盐、铁、药等物,非经榷税监核准,不得入营!违者以资敌论处!萧都督,你身为河西都督,知法犯法,私纳禁物!该当何罪?!”

“还有!”严鞅根本不给人辩驳的机会,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那片被血狼旗和战傀肆虐过的、一片狼藉的开荒田地,声音更加冰冷肃杀,“此地!乃朝廷官地!萧都督未经奏报,擅毁龙首原‘镇魂碑’遗迹(他故意不提废墟),私自开垦,毁坏地脉,惊扰亡魂!已是大不敬!如今更引来邪祟流寇,酿成此等惨祸!罪上加罪!”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萧宇轩手中那柄染血的长矛上,嘴角的冷笑更甚:“更兼擅动刀兵,私藏军械(矛非制式),戕害……呃,剿灭流寇?死伤如此之重,可见都督统兵无方!治理无能!”

三条大罪!条条致命!

私纳禁物!擅毁官地!统兵无方!

严鞅的声音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萧宇轩,也扎向所有安稷营幸存者的心!他不仅要坐实萧宇轩的罪名,更要彻底否定安稷营所做的一切努力!将这片土地上刚刚萌芽的希望,彻底踩入泥泞!

“来人!”严鞅猛地一挥袖袍,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将私运之禁物,全部查封!押回金城!凡涉事人等,尤其是那巴蜀行商范辛,一并拿下!严加审讯!至于萧都督……”他冰冷的目光锁定萧宇轩,“暂卸军职,随本使回金城行辕,听候发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二十名黑衣卫齐声应喝,声震四野!呛啷啷一片拔刀之声!森冷的刀锋在风雪中反射着寒光!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分出两队,一队杀气腾腾地扑向那几辆装着救命粮盐的大车!另一队则直接朝着萧宇轩围拢过来!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剑拔弩张!

安稷营的民夫和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或残破的武器,惊恐地看着逼近的黑衣卫,又看向他们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着的都督。绝望和愤怒在无声地蔓延。刚刚击退邪魔,法家的屠刀又已悬颈!

就在黑衣卫的刀锋即将触及大车和萧宇轩的瞬间!

“且慢!”

一个圆滑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被两名亲兵“看护”在草棚边的范辛,猛地挣脱了束缚(或者说亲兵并未用力阻拦),踉跄着冲到双方对峙的中央!他圆润富态的脸上再无半分商贾的谄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张开双臂,拦在扑向大车的黑衣卫面前!

“严大人!”范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战场上,“这些粮盐药材,并非萧都督私纳!更非什么禁物!乃是我范辛,以‘悬刀’裂阵派新任矩子之身份,依墨门古训‘兼爱’‘救守’,自愿捐输于安稷学堂,接济灾民,襄助教化的‘义捐’!与萧都督无关!与买卖无关!”

“悬刀?裂阵派?矩子?”严鞅狭长的眼睛骤然眯起,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疑!悬刀组织分裂之事,他略有耳闻,但裂阵派新任矩子竟是一个巴蜀行商?

范辛根本不给严鞅反应的机会!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并非金印玉玺,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形制古拙,正面阴刻着一柄贯穿规、矩、墨斗的短剑图案——正是悬刀组织的至高信物,“矩子令”!令牌在灰暗的天光下,没有任何耀眼的光泽,却散发着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见证过无数隐秘与血腥的、沉重而冰冷的威严!

“矩子令在此!”范辛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见令如见悬刀历代矩子!我范辛,奉工奚钜子临终遗命,接掌裂阵派!持此令,行墨门‘救世济困’之责!今观河西生民倒悬,龙首焦土待哺,故以矩子之身,行义捐之举!此乃我墨门内部之事!非关国法!更非私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向那些逼近萧宇轩的黑衣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奇异的威慑力:“悬刀矩子行义,谁敢阻拦?!谁敢拿人?!”他手中的矩子令,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竟让那些训练有素、杀气腾腾的黑衣卫,脚步为之一滞!

裂阵派矩子?义捐?墨门内部之事?

范辛的身份和理由,如同投入棋盘的巨石,瞬间搅乱了严鞅精心布下的杀局!悬刀组织势力盘根错节,虽分裂,但余威犹存!尤其这象征着最高权威的矩子令,更代表着一种超越世俗律法的、来自古老地下秩序的威慑!严鞅可以无视一个行商,却不得不掂量一个手持矩子令的悬刀矩子的分量!

严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那刻板的法令纹扭曲着,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范辛手中那枚黝黑的令牌,又扫过范辛那张决绝的脸,再看向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如铁的萧宇轩,还有周围那些虽然惊恐却渐渐握紧拳头、眼中燃起不屈火焰的安稷营民夫。

他精心准备的雷霆一击,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矩子令”生生架住!强行动手,不仅师出无名,更可能彻底激怒悬刀组织残留的庞大势力,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

“爹!”

只见萧定边拄着短刀,走到萧宇轩身边。少年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和稚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指着远处那片被血狼旗践踏得一片狼藉、却又在狼藉中顽强地显露出新翻泥土颜色的开荒田地,大声道:“您看!那田!那渠!还有这学堂!都是我们安稷营的叔伯兄弟,用命拼出来的!那些死掉的狼,那些破木头疙瘩,就是想来毁掉这些!严大人说这是擅毁官地?说这是引来邪祟?那我想问,我们不垦荒,不引水,不建学堂,难道就坐在这里等着饿死、冻死,等着那些怪物再来杀我们吗?!”

少年的话语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点燃了压抑在安稷营众人心中的悲愤!

“对!我们不干等着死!”

“地是我们开的!学堂是我们建的!凭什么说是毁官地!”

“没有都督,没有学堂,我们早就死在雪地里了!”

“要拿都督,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开始响起,渐渐汇聚成一片愤怒的声浪!那些原本麻木绝望的民夫,那些身上带伤的士兵,此刻都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简陋的工具甚至石块,自发地聚拢到萧宇轩和学堂周围!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势,在废墟之上悄然凝聚!

严鞅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没想到,这些如同蝼蚁般的流民残卒,竟敢在黑衣卫的刀锋下发出反抗的声音!更没想到,一个半大孩子的话语,竟有如此煽动力!

萧宇轩看着身边愤怒的人群,看着儿子倔强的脸庞,看着范辛手中高举的矩子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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