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漆园蝶(一)
【鹰穿蛇世界if线,长相一样预警】
靖昭二年,大寒日。
衍都背倚雾隐与祁瑞两山,又直面东南云栈港,偶有海风过,便会落雪。虽不至于潮湿入夜,可年年积雪都是要过膝的,今冬也不例外。
宫里雪堆得厚实,覆满琉璃瓦。朱墙内外琼花蹁跹,御苑后湖也冻牢了,莫说人踩上去,就连犬马拉车而过,湖面也不会开裂。
大寒日正值节日,按理当宴请群臣。礼部官员挑了半晌,选着宴后可赏完之事。清谈吧,并无花鸟作陪,总觉得有失春日雅趣;观乐舞,又因地冻天寒,舞娘们难施衣袖。
思量嘀咕半晌,众人一拍脑袋,总算想起来——靖昭帝乃是西北军营出生,西北冬日休战期时,有什么可供玩乐么?
礼部官员围坐尚书府内堂,左侍郎将这提议一说,满堂当即附和,觉得此举必然甚得君心。毕竟靖昭帝同先帝截然不同,长治帝是个连暖阁都鲜少出的主儿,可靖昭帝非但常在宫中走动,乃至地方三府十三州,都有所涉足。
他定然是不喜静,也不喜淤礼的。
于是托关系传书信,总算从西北镇远侯钟景晖处得来消息,说是陛下从前在阳寂,冬日喜好冰嬉,浊沧河年年元宵前后,均有冰嬉渔乐会。
礼部当即决定在御苑后湖办一场,大寒宴后,定叫圣上舒心畅意。
可若想讨靖昭帝欢心,这事儿就还得先与瑄王殿下相商。
九月时,司珹同季邈成婚。但男子结亲,到底不同于男女,司珹从不宿在玉衡宫,整个后宫内也并无其他妃嫔。他为新后,常同陛下宿在暮宁斋,或通宵批折于銮清宫,早朝时候,也鲜少缺席。
是以群臣见着司珹,总不大适应以“皇后之名相称,司珹自己也更喜欢“瑄王的称呼。
干脆就这么遵循旧礼地继续叫下去。
大寒宴前半月,礼部将此事告诉瑄王,希望进一步得些指点。司珹自然乐意,却没在面上展露太多,含糊说了点擦边的。帝王喜好可被揣摩,但明示人前,就会变作软肋。
司珹借花献佛,只自己私下为季邈准备了惊喜。
很快便至大寒当日,宴席饮罢后,群臣揣着袖炉围氅衣,热热闹闹地赶至后湖边。便见礼部已差人将湖冰上积雪尽数清扫净了。乍望去,天穹倒映、云卷成双,颇有一番野趣。
冰面上还设蹴鞠、朱红羽毛飘靶等,一切准备妥当,文武百官皆入了湖边廊下座,便只待季邈亲自射出首箭,热热闹闹地开场。
可是,季邈呢?
原本与瑄王并骑、先群臣一步抵达后湖的靖昭帝,这
会儿却不见了踪影。
瑄王人却还在这里正同温秉文说些什么话。宫侍禀明后他抬首四下都没见着季邈。
怎会如此。
自己藏着的东西不难找又已经暗示方位。凭借他二人默契季邈就算动作再慢这会儿应该找到回来、亲自引新弓开场了。
司珹心脏猛地一跳当即翻身上马往后湖西北方向直奔去。
***
季邈找到了司珹的赠礼。
弓是反曲弓弓胎取桑木楠竹交叠又以牛角磨片贴在弓腹面装以朱红玄黑二色镶嵌金云纹银水波飒沓相织满弓如月。季邈甫一上手便知司珹下了多少功夫、如何细细叮嘱匠人。
他难掩欣悦连忙踏冰而返没留心弓身过长够着了垂柳秃枝。季邈被阻力拽得稍滞于是转身处理。可就在弓身触冰、低头而视的一瞬间——
原本牢固的冰层骤然偏破裂碎冰咵嚓一池寒水惊溅季邈登时攀枝上树欲借力荡至岸上却又听耳侧扑扑簌簌像是什么东西振翅之声。
季邈猛一回头看见了……
无数只透明的冰蝶。
蝶涌如浪潮翩飞似落红。眼前这幕实在不可思议叫季邈险些以为自己胜在梦中。他下意识拧了一把胳膊却能觉察到痛。
可就这么瞬息的迟疑蝶群就彻底吞没了他。
而待雾凇撞冰翅清风泠响后反曲弓跌至湖边凿在冰面上磕出了小块凹陷。
抬首而视靖昭帝已经不见踪影。
放眼望去冰面也已然再无破损。方才一切幻如泡影消逝在凛冬湖风中。
***
季邈再睁眼时听见了人声。
他不知在寒冷中沉眠多久只记得蝶群至后神志摧崩如山倒。将季邈裹挟其中又溯往未知处季邈半梦半醒像是躺在冰河中随波而去难辨今夕何夕。
他在理智首次短暂回笼时想自己是要**么。
可是司珹怎么办?
这念头支撑着他竟叫季邈没再坠入妄念中。临到风声水流声停歇、耳畔久违地有人问询时季邈只能吃力地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对方究竟在说什么话。
“你……”
此人的声音怎会如此熟悉?
“你还活着吗?”
一种游如雷电的彻然贯穿了季邈他猛地抬首见到了意料之中的、声音的主人。
——竟是年轻的自己。
眼前的“季邈”瞧着不过十八上下难掩浑身少年气。对方一身劲装打扮背负反曲弓别了两只刚猎的雪狐在鞍边。见他终于醒来“季邈”便微微仰着下巴
季邈还是头一遭直
面年轻的自己,一时心情复杂,没有去搭。
“冰天雪地,浊沧河远离新城址。你再不上来,可就真冻**。
“季邈冷淡地说:“小孩儿,先拍拍脸上的雪吧。
小孩?
季邈猛地低头,十根手指虽红肿,可的确能辨认出有些不同的骨骼。这双手比起意外前小一些,却仍旧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定睛去瞧,其实不算小孩儿,应是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人。
如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也如同司珹一般,回到了过去?
不,梦中的怎会是季寻洲。
季邈深深地呼吸。刚醒时候的混沌被驱散了,他瞧着眼前的“季邈,无比确信,这就是司折玉。
是前世的司珹。
那么他自己的容貌,也会与司珹相逢自己那般,有所改变么?
季邈和雪搓干净脸,近而一仰首,就见少年司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进而面上神色骤变。
“你,你……
下一秒,司珹拨剑出鞘,划破雪雾,抵到了季邈脖颈处。
“你究竟是谁,
季邈一时陷入恍惚。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恰如彼岁营帐中。只不过以剑相指的上位者成了司珹,而孱弱仰面的,则成了他自己。
但与之不同的是,他重回此旧梦,依旧比司珹年轻一点。且司珹如今年少,还未接受朝天阙,想来心肠会比自己当初要软些。他也没有新的皮囊作掩护,而是与过去的司珹相互直面、坦然以对。
……这究竟算是幸事,还是不幸呢?
季邈垂目看向脖边长剑,陷入了沉思。
司珹却没功夫同他浪费太多时间。他今日来浊沧河,原是参加卫所冰嬉戏,打发休战期的闲暇——肃远王季明远受定西布政使所宣圣意,昨日带夫人启程去潼川,便留两个儿子在家中。
可季瑜向来体弱,冬日里愈发少出门。司珹翻年三月才满十八岁,正是少年意气最风发的时候,哪怕常年不受父亲待见,却也掩不住蓬勃恣意。
季邈还隐约记得时段的自己,却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司珹。此刻他尚未经历征伐、背叛与血仇,如此青涩,如此落拓。
季邈在此刻心跳不止,方才彻底又明晰地意识到。
司珹曾拥有过与他一致的人生。二者生长与同一具躯壳,血肉被命运分野攀向两处,支离破碎的一方托举他,才成就了季寻洲,兜住了司折玉。
那么如今,他是否也可以改变一切、让前世的司珹不再苦楚、不再饮恨呢?
季邈眼睛一亮,他仰首直视司珹,迎着对方的杀意,丝毫没有畏惧。
司珹眉头深蹙,
犹疑道:“你究竟……”
“哥!”季邈情真意切道“兄长你当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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