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那个小玻璃罐子尽力承载赵珏的各种负面情绪，悲伤、痛苦、疲惫......各种负面情绪一点点塞进密封的玻璃罐却得不到发泄，终于在无数的负面情绪挤压之中，小小一个玻璃罐子承受不住了。
“啪”
无数玻璃碎片崩裂开来，阳光照耀下，每一块碎片上都清晰地刻着赵珏痛苦的神情。
一块块，一幕幕，抹不去的苦痛......
眼眶发热，一坨红痕圈在眼眶周围。
几滴藏不住的热泪已然滚下，“我......”赵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
再次尝试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肩头不住地耸动，脸上挂满泪痕。
温暖的掌心按向后脑勺，轻柔地护着赵珏的头靠向谢临的肩头，不过多时，肩头已洇湿一片。
谢临打开电视，随意找了一个电视剧，背景音在窄小的客厅回荡掩盖赵珏的抽泣。
“我，我，没想哭的......”
稍稍缓一些之后赵珏才开口道。
“嗯。”谢临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你以后难受了、不高兴了，随时来找我。”
“我都在。”
手掌轻柔地按在赵珏的脖子上，那里随着她的抽泣一震一震的，震得谢临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直到情绪再也不能支配泪水，赵珏才静下来。客厅的电视早已关闭，过道右边的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是我爸再婚生下的，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
房间里，两个人盘腿坐在书架前，赵珏平静得像是在讲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嗯。”谢临轻声应和，赵珏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这他很早就知道了。
“离婚之后，这套房子就给我妈了，但他们住在另一套房子里——就是对门。我妈对这件事怨言很多，尤其看见他们家任何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都会疑神疑鬼的。所以这个方向的窗帘一直都是紧闭着的。”
赵珏随手翻开一本相册，指着一张合照缓缓开口：“这是我们三个唯一一张合照，他们刚离婚的时候我妈要把这张照片撕掉。我拼命地护住照片还被狠狠地训了一顿。”
照片里，成年人都板着脸，只有一无所知的小孩笑得灿烂。
“但这张照片还是留下来了。小时候，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后来大一点了，想着他们那时候天天吵架，又觉得离婚了也好，省得在一起互相折磨。”
相册轻轻翻动，那之后就都是小女孩的艺术照，“每年生日我妈都会带我去拍照片，上高中了才没怎么拍。”
谢临的目光顺着翻动页码的指尖移到那些照片上，其实照片拍得并不算好，但上面的人笑得很开心。
“她总说高中时间紧，等毕业了都补回来。”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并没有母女的合照。
“我妈不愿意拍，好像多拍一张合照就要多花多少钱一样。”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赵珏苦涩地笑笑，一个人要负担家庭的所有支出还得存点钱供女儿上大学，赵雪梅身上的担子可想而知。
没有高学历也没有突出的技能，赵雪梅能找到的工作可替代性极高，还钱少事多。
冬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又得等天黑才回来。
小小的赵珏就一个人坐在家里等，从天黑到天黑，妈妈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虽然没什么钱但还是尽己所能地满足赵珏的要求，衣柜里静静放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那是赵珏刚毕业时赵雪梅花大钱买的，后来赵珏嫌太幼稚一直没穿。
粉色的纱裙垂落，依稀可以看见薄纱上的一层闪闪珠光，“你知道吗，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也不知道我在难受什么。”
“我很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一切。想到下面坐着的那些人很多年前开的不合时宜的玩笑我就恶心！”赵珏加重了“恶心”二字，表情有些狰狞。
没离婚的时候问：“你爸妈离婚了你跟谁？”
离婚了又拿两家早就没关系的人开玩笑，“一群人天天正事不干，舌头倒是挺长！”
“这里的一切都令我恶心！”她像是已经陷入痛苦，谢临只能将手搭在赵珏的肩头安抚。
“可再想想，我妈也觉得恶心吧，但能有什么办法呢？”赵珏面露苦笑，脸上满是无奈，有什么办法呢？
“我痛苦、不安，她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些年来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奇怪，她说一些对我好的话，我听着却总是不舒服然后控制不住地和她吵.....”赵珏深吸一口气，有些难受。
谢临垂眸，这他是知道的。
就连他都能感觉到这母女俩之间奇怪的氛围。
“去和阿姨好好谈谈吧。”谢临忽然开口。
赵珏瞥一眼他，“去好好谈谈，阿姨会理解的。”
是啊，好好谈谈吧。
多年来，母女俩之间一直缺少的就是沟通。
站在那扇门前，赵珏犹豫地按住门把手，缺少沟通、缺少交流，这不仅仅是她和赵雪梅女士之间的问题。
“去吧。”
身后传来的一只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我在。
赵珏茫然地回头，谢临就站在身后，宽大的身体将她罩在怀里。
门悄悄开了。
赵珏按紧门把手，下定决心，“谢临，等回去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门骤然关上，赵珏坚定地走了进去，独留谢临一个人面对紧闭的房门。
有话对他说？
说什么？
心中莫名燃起一种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谢临忍着不去猜测，可各种想象宛若春天破土而生的嫩芽，荒芜的土地上很快遍布嫩绿。
他背靠在泛黄的墙壁上，那里有几块墙皮快要脱落，又被什么人强硬地按压然后糊了点胶上去，有些突兀。
柔软的家居服上依然蹭了点灰尘，谢临瞥了一眼，不甚在意。
房间隔音算不上好，母女俩的对话也能依稀听见几个字音。
“妈，对不起，我这几天的态度有些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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