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坊。
周家的宅子小的可怜,仅有一间主屋与两间偏房,三间房将扁扁的院子围在中间,院里用竹篱框出了两片菜地。
地里的菜苗近来无人照料,已经叶片枯黄、低头耷脑。
西屋内,刚被抓回来的周茯苓蜷缩在地上。
周茯苓一整日都没离开过西屋,倒不是歇了逃跑的心思,而是周常春命周芪绑了她的四肢,她已是寸步难行,连手都伸不开了。
为了防着她再生事端,也为了方便使唤人照料起居,周常春让周芪把三间房的门板都卸了。这样一来,周芪只需站在院子里,就能顾上主屋的父亲与西屋的小妹。
周茯苓绝望地想,如果父亲非要逼迫她屈身于刘员外,她便唯有一死,早日去阴曹地府与母亲团圆。
北边主屋内,周常春侧卧在榻上,右手反复摩挲已无知觉的大腿。
周芪捧着一罐药膏进来,掀开被子坐在父亲身旁,准备替他老人家换药。
周常春盯着药罐子,将被子扯回身上,不耐烦道:“外伤早就愈合了,还用这么金贵的药膏做什么。这药若真有枯木逢春的奇效、能让断肢再生,我早该发迹了!”
周芪犹豫了一瞬,将药膏放到一边。
父亲的医术已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能自医,那他这双腿就算是真的废了。
周常春眺了一眼院外,不愉道:“茯苓还是想不明白?”
“小妹正值豆蔻年华,您却要她给员外续弦,换做是谁都难以忍受。”周芪低声道。
“连你也向着她。”周常春恨铁不成钢道,“那刘员外怎么说都是官身!若不是他偏爱年轻的姑娘,你以为咱们能有机会高攀刘家?”
“咱们家以前的日子不是挺好?”周芪说起从前便想起母亲,又怕牵扯出父亲的不悦,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您行医多年,深受街坊邻里信任,春回堂的声誉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医馆里还有那么多学生等着继承您的衣钵……我实在不明白,咱们家究竟短了什么?就非得傍上这刘员外不可?”
“你若进了太医署,哪怕只是个捣药学徒,那也是官身!”
周常春话说的急,撑着床板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接着道:“医药的学问深如渊海,而我行医至今,凭的更多是经验与运气。进了九重宫阙,你才能窥见外边的山有多高、天有多广!”
纵然他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周芪的反应却像是根本没听进去。
周常春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是怎样踏上行医救人这条路的吗?”
周芪稍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也知道,咱们家并非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士。当年大梁与北燕交恶,北地几经战乱,民间粮食都征作军饷,成年男子多被充军,为了躲避朝廷征丁,你祖父带着我躲进了山林,远离尘世,以种药采药为生。这是我与医药一道最初的缘分。”
周常春目光投向远处,思绪翻回几十年前。
“然而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何来真正的世外桃源?景成四十四年,朝廷差役还是找到了我们。你祖父年事已高,逃过一劫,而我正好及冠,被迫投了幽州军。”
这是周芪从未听过的往事。
“原来父亲还从过军……”
“那可是战场啊!刀剑无眼,前一刻与你谈笑风生的壮年儿郎,下一刻就血肉模糊地倒下了。”周常春说着说着忽然轻笑,或许是在笑儿子对他知之甚少,又或许是在笑自己年轻时的胆大妄为。
“我不想死,所以我骗了将军,说自己会治伤、能医病,将军还当是捡着了人才,即刻调我去做军医,不必上阵前搏命。其实我哪里通什么医术?只是和草药打过几年交道,略懂得分辨药性。”
周芪惊得瞪圆眼睛,“军中竟然没人发现?”
“为了圆上这弥天大谎,我逼着自己整宿整宿苦读医书,硬着头皮给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小卒处理伤情,观察着他们的反应酌情用药,总归能保住几条人命。”
“后来战事平定,幽州军上下都得了封赏,我也得了许多赏钱,足以在长安城安家立业。”
周芪有些不解:“那父亲当年怎么没有进太医署?”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医术浅薄。”周常春无奈道,“仗着自己懂药性,拿些无民小卒试手倒也罢了,若是在权贵门前闹出事故,咱们全家都得丧命。”
他望向身旁逐渐显出成熟气质的儿子,语重心长道:“阿芪,你与我不同,你自幼便接触医术,还未及冠已见过成百上千的病患……你是有机会成为正经医官的。”
周芪迟疑地移开眼,半晌后喃喃:“茯苓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她出事。”
周常春沉思一番,周芪的担忧倒也没错,周家想攀上刘员外这棵大树,靠的是茯苓的裙带,没了茯苓,周家与刘员外的联系也就断了,无论如何,不能由着茯苓继续寻死觅活。
“这方圆五里,她最信任王兰英。”
周芪还未反应过来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便听他吩咐:“你去一趟后巷,把王兰英请来,叫她当个说客。此事若成了,她也算做了员外的媒人,好处少不了她的。”
…
距离朱家摆宴已过去两个月了,朱义山几次向庾家发请帖,想约庾姑娘去踏青、去游园,回应他的总是拒绝。
朱家私塾的课业比较灵活,时间安排上不如馆学那么死板,他干脆挑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亲自跑到庾家宅子来寻人。
于是庾明舒傍晚从书院回来,在巷口就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朱义山认出庾家的马车,眼睛一亮,“庾姑娘!”
庾明舒还没反应过来,庾旦已是脸色惊变,进入戒备状态,严防死守地按住车窗内的帘幔。
“阿姐,那好像是朱义山的声音。”
庾明舒盯着他压在窗边的手,心里暗自犯嘀咕。
朱义山啥时候惹过庾旦?
“我下车去看看。”她道。
庾旦急忙拦住她,压着嗓音说:“阿姐!你现在扮的是庾二郎,这事能让他知道吗?”
其实他更想说:这姓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来都来了,我能躲到哪去?”
庾明舒很坦然,拨开庾旦的手跳下马车,只见朱义山正站在街口等她。
朱义山一身月白透着水蓝色光泽的圆领锦袍晃得人眼晕,这颜色其实是显黑的,但眼前人五官生得出挑,弥补了气色上的不足。
“义山兄长,你怎么来了?”
分明是似曾相识的面孔,身上却穿着陌生的男装,束着陌生的发型,连面目都隐隐有些陌生。
朱义山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唤了声:“庾、庾姑娘?是你么?”
“是我。”
庾明舒大方地笑了笑,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母亲一个人撑起庾家不容易,我便作男子装扮去书肆做些琐碎零工,能帮家里减轻些负担。”
朱义山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妹妹这些年过得辛苦,只恨我不能早些得知……”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庾旦没好气地说着,也从马车上跳下来,默默把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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