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落地A市时已经将近零点，宋林霖拿完行李，透过航站楼高大的玻璃幕墙看外面的夜色。

她少有几次在这个时间落地，每一回都非常疲惫，今天状态却反常地还不错。

像是爱情给她下了迷魂药。

车子掠过比平日空荡很多的街道，路灯的光比刚亮起时温柔。

高架桥上的花大概率换了一批，粉红的一片，在她的瞳孔上因为视觉滞留现象留下了鲜艳痕迹。

她眼皮有些沉，开始昏昏欲睡了。

梁恕往副驾驶瞥了一眼，把空调调低，又拨了下她那边的风口挡板。

宋林霖有所察觉，缓缓睁开眼睛。

她起大早赶飞机，粉黛未施，看起来和高中时没什么区别。

但岁月和青春的确是争抢着向前奔去的。

当下的幸福会美化过去。

宋林霖看着花有些走神，意识到自己的来时路已然变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

察觉到人在看她，宋林霖抿了下唇，看着前方车子的车尾灯，忽然说：“我想染头发。”

“嗯？”他细细看过去，“你染过吗？”

她的头发很黑很亮，几乎要到腰际。

高三那一年，她一直是这么长的黑发，大多数时候都扎成马尾，偶尔随手在脑后挽一个低低的丸子头。

所以这十年，她在梁恕心里一直是这样的。

“染过，大四的时候，染的那个颜色好像叫……粉棕。”她弯唇笑了下，和梁恕说：“还挺好看的。”

他把车开进小区，降低了车速，用无比自然地语气说了句“你怎样都好看”。

没等宋林霖反应过来展现出害羞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时，他就又问：“有照片吗？”

“有，我给你找一找。”

说完，她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小猫一样，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哎？你还没说呢。”她提示：“你到底支不支持我？”

“当然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把车子停到宋林霖的白色奔驰旁边，梁恕问：“这次要染什么颜色？”

“嗯……还没想好。”

两人从车上下来，廊灯亮起。她偏头一笑，耳朵上的那颗小钻耳钉光芒一闪。

梁恕飞过无数红眼航班和大四段，经历过多次延误和复飞等意外状况，对这个作息接受良好。

在他拿着睡袍进浴室时，宋林霖无论如何也不跟他一起去，专心致志地翻着云盘。

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还扔在床上亮着屏。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他擦着头发走近，拿起手机，看到了二十一二岁时的宋林霖。

这个颜色是粉，却又没有那么粉，她皮肤又白，拍照的地方是C大图书馆。

阳光耀眼，整个人漂亮得不可方物。

咚咚咚上楼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梁恕偏过头，看到她抱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宋林霖站在门口，看向光源下的他。

睫毛垂着，目光如有实质，温柔安宁。

她率先开口：“在看我的照片？”

“嗯，”他终于移开视线，本以为她是下楼喝水，没想到她拿了一个信封过来。

“我说你做什么去了。”

他说着，已经抬步走过去了。

梁恕顺手把她的手机按灭，塞进她睡衣的兜里，另一只手同时接过那个信封。

宋林霖腹诽他幼稚，偏头笑了下。

他拆信封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再打开封口时还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猜道：“不会是情书吧？”

“嗯？”宋林霖拉着他在床边坐下，“你想要情书？”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沉默。

宋林霖摊手：“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梁恕笑了一声，给自己辩解：“不是想要情书，就是随便猜的。”

他发现万能句式必有它长存的原因，还是说了那句话：“你送的我都喜欢。”

梁恕拆出了两张livehouse的票，抬眸看向她。

这是他高中时最喜欢的乐队。

那时候这个乐队远没有现在这么火，他们只发过两张专辑，一共十一首歌。

有一首是他的最爱，十八岁那年的音乐软件显示他听了373次。

宋林霖曾和他分享过耳机。

她的左耳连接他的歌单，放学的校车上，同样的旋律，他们一起听过很多遍。

和她对视的瞬间，梁恕忽然想，他在自己的来时路上留过一个记号，被她找到了。

他把宋林霖揽进怀里。

男人胸肌的线条被睡袍的前襟盖住。宋林霖嗅到他身上沐浴露香味，伸手去摩挲他无名指的素戒。

“你看到了。”他说。

“嗯。”

两人像打哑谜一样，最终却对上了暗号。

“会怪我吗？”她问。

“不会。”梁恕回答。

宋林霖就笑了：“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都不会。”

她在书房里看到了梁恕的秘密。

他们两个那两张合照都被她拿走了，但他留着全班的合照。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集体荣誉感强且重情谊的人都会这样，但在她拿起那张合照的时候，发现了压下下面的两张livehouse门票。

是她最喜欢的乐队巡演。

这家livehouse靠近商圈，距离A大和航大只有两条街。

票上的日期是七月七号。

到今年夏天，这个乐队解散就正好三年了。

纪念票彻底变成了纪念品。

这两张票好像带着高温灼烧她的手指。

宋林霖再次回到她生日那天的雨幕中。

她和梁恕站在当时的单元楼门口看突如其来的大雨，梁恕说：“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那时候她心很乱，听到这话却轻松地笑了下：“送礼物分两次也就算了，还要搞下集预告？”

梁恕也笑，摊手道：“没看出来么？我在拉高你的期待值。”

“唔，意思是让我这几天都生活在对这份礼物的期待里。”

“对啊，很好吧？”他穿着白衬衫，朝她挑了下眉。

宋林霖当时觉得，是很好。

你很好，礼物很好，我的确对谜底很好奇，但是命运是很不好的。她也是很不好的。

这份礼物却是拉高了她的期待值，在此后的很多年她都偶尔想起——他没送出来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她想，自己现在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了。

在宋林霖看来，明亮礼貌、教养绝佳是梁恕十七八岁时最耀眼的品质，超过他那张人见人夸的帅脸和优秀的成绩。

他只是不高冷，但很有分寸感，绝不中央空调，甚至到现在也没学会怎么搞暧昧，应该不会和作为朋友的女生一起去livehouse这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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