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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送歌

话音落下,温不迟的脸色终于变了,有恼怒,也有一种被戳破伪装的错愕,随即又被他压下去,换成了更深的晦暗。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微微颔首,广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着,“还望侯爷自重。”

“自重?”南无歇挑眉,看着温不迟微动的眼色,觉得这副样子比他平日里那副滴水不漏的模样有趣多了,“温大人连自己的名声都能赌出去,反倒跟我讲起自重了?”

温不迟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无歇的眼睛,那人的眼神真是刺眼,他没再说话,微微一曲膝转身就走。

南无歇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晨光已洒满长街,他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后转身朝侯府走去。

御花园行刺一案终是一桩悬案,周青死在了狱中,李昇虽怒,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后只能以“江湖余孽报复”定论。

温不迟向来不喜欢跟着别人的棋局走,既然知道这事对方布局周全,何苦浪费时间?不如日后自己亲自设局,只要他心里清楚是谁对他动的手,那就不急于这一时。

这事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溅起一阵浪,便再无踪迹,只让京里的气氛更沉了些。

这天,南侯府来了位客人。

晁允平明明穿着禁军甲胄,却比御花园见时收敛了些锐气,手里提着个紫檀木礼盒,站在正厅里,显得有些局促。

“侯爷。”他拱手行礼,目光落在南无歇身上,带着点复杂的敬意。

南无歇正临窗看棋谱,闻言抬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侍女奉上茶,晁允平捧着茶盏,他来之前想了无数说辞,可真见了南无歇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家父……家父本该亲自来拜访,只是南疆路远,擅离军营于理不合,”他干巴巴地开口,“让我代他向侯爷问好。”

“晁统领客气了。”南无歇翻过一页棋谱,语气平淡,“礼就不必了,烦请带回吧。”

晁允平脸上一热,把礼盒往前推了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些西陲的老山参,家父说侯爷刚从东海回来,或许用得上。”

南无歇没再推辞,只淡淡道:“替我谢过晁老将军。”

南无歇句句都把天聊死,这让晁允平更没了开口的底气,厅里一时静了下去,只见厅外的秋风卷着落叶飘过。

良久,晁允平终是按捺不住,放下茶盏,语气郑重:“侯爷,我今日来,是想谈谈陛下赐婚的事。”

南无歇抬眸看他,眼底没什么波澜:“晁统领有什么想法?”

“家父的意思是……”晁允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这婚,不能成。”

“哦?”南无歇挑眉,“陛下的旨意,说不接就能不接?”

“自然不能明着拒。”晁允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了些,“家父说,陛下这是想把南家和晁家绑在一块儿,当靶子给世家打,咱们两家掌着兵权,本就遭人忌惮,一旦联姻,那些盯着咱们的眼睛,怕是要红得滴血。”

听了这话南无歇愣了一下。

这晁允平太直了!

“晁老将军看得透彻。”南无歇回过神,放下棋谱,“可拒了陛下,又该如何?抗旨的罪名,咱们两家担得起?”

“担不起。”晁允平苦笑一声,“所以我才来问问侯爷的意思,侯爷少年时便能定北境,必有法子解这困局。”

南无歇看着他,被这京城少有的开诚布公弄得哭笑不得。

这晁允平虽耿直急躁,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至少懂得审时度势和借力打力……

南无歇忽然笑了笑:“法子不是没有,就看晁家敢不敢做。”

晁允平眼睛一亮:“侯爷请讲!”

“接旨。”南无歇吐出两个字,见晁允平愣住,又补充道,“咱们接了这门婚事。”

“接了?”晁允平急道,“那不是正中陛下下怀?”

“接了,却不忙着办。”南无歇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着浮沫,“晁三姑娘不是擅长丹青吗?听说前几日刚画了幅《秋江独钓图》,在京中才女圈里传得很广。”

晁允平不解:“这与婚事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南无歇呷了一口茶水,说,“让晁三姑娘把画送来,就说……我瞧着喜欢,请她送我。”

晁允平更糊涂了:“这……”

“执衡,”南无歇唤起他的小字,随后放下茶盏,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引导,“你想一下,一个未出阁的世家姑娘,如何能做出频频与外男以画传情之事?”

晁允平猛地反应过来,眼睛越睁越大:“永辞哥是想……”

“让京里的人觉得,这门婚事晁三姑娘根本不愿,是我南永辞强求。”南无歇的声音轻了些,“流言这东西,最是磨人,等传满长街高堂,陛下若还逼着两家成婚,反倒落个强人所难的名声。”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晁三姑娘是才女,性子定然高傲,”他懒散的往后一靠,“回去让你妹妹在画里留下点怨怼的痕迹,把这事做实了。”

晁允平听得心头发热,猛地拍了下大腿:“永辞哥这法子妙!既没抗旨,又能让陛下主动松口!”

“妙什么。”南无歇低笑一声,“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关键还在晁三姑娘愿不愿意配合,毕竟这名声,多少会受点影响。”

“放心!”晁允平立刻道,“舍妹最是厌恶这些朝堂算计,前几日听说赐婚的事,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好几场,若能解了这困局,她定然愿意。”

南无歇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就见晁允平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永辞哥指点,我这就回去跟舍妹说!”

“别急,”南无歇叫住他,“还没完。”

“嗯?”

“秋猎让你妹妹也去,”南无歇看着他,“到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婚事自然要搁置,等风头过了,陛下若再重新提起,便才是做实了他故意为难姑娘家的罪名了。”

晁允平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永辞哥考虑得周全,执衡记下了。”

送走晁允平,南无歇又拿起了棋谱,他看着棋谱上的“困”局,就这么看了片刻,微微勾起了唇角。

是夜,谛听台的密信送到了温不迟手中,信纸薄如蝉翼,上面只寥寥数语:

晁允平巳时入南侯府,未时离去,随行礼盒未带回。

午后,晁府送一画至南府,京中已有流言,称晁三小姐不愿嫁。

温不迟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纸角蜷起褶皱。

“备车。”他忽然道。

戎珂从阴影里走出:“主人要去南侯府?”

“嗯。”温不迟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火苗舔舐着纸边,很快燃成灰烬,“去会会咱们这位南侯爷。”

南侯府的门房像是得了吩咐,见了温不迟的马车,没多问便引着往里走。

穿过两道月亮门,就见南无歇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手里正把玩着枚玉佩,玉色温润,雕的是只振翅的海东青。

“温大人的消息就是快,”南无歇抬眼,示意侍女添副茶具,“刚得的新茶,尝尝?”

温不迟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晁家的鹰形佩,倒是少见。”

“晁统领留下的。”南无歇将玉佩丢回锦盒,“说是送我当个念想。”

“念想?”温不迟端起茶盏,“是信物吧?陛下的目光盯上了晁家,同时又被世家盯着,晁统领如今怕是夜夜难眠。”

南无歇低笑一声:“温大人既知道,何必来问我。”

“不是来问侯爷,”温不迟抬眸,桃花眼里没了平日的笑意,“下官是来告知侯爷,在侯爷接风宴上对下官动手的人,是嵇家公子。”

温不迟这记直球让南无歇动作微顿,随后抬眼看向那人,心下瞬息间暗自辨别真伪。

嵇家确有动机,亦有此实力,这不假,而后他眼底锐光一闪,随即化为一声轻嗤:“顺手连我一并埋了,胃口不小,他倒是真敢想。”

“有什么不敢的?”温不迟颔首而笑,“侯爷手握兵权,下官掌谛听台,在他们眼里,你我皆是眼中钉,不咬死怎么放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嵇家恐惧你在军中的威望,又忌惮着我的谛听台对朝中官员的监察,此刻他可在旁边疯狂磨爪子,就等你我两败俱伤,好分食这权柄。”

石桌上,茶盏蒸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二人之间的空气,南无歇盯着对方,指节在膝上轻点,脑海中浮现出嵇舟与贺醒那日同他谈合作的眼神。

那眼神当时就令他生厌,此刻结合温不迟的消息,那回忆中的笑意更透出一股藏着杀机的不善。

但这事没有必要跟温不迟说,只见他嗤笑一声,说:“温大人今日倒是直接。”

温不迟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带着点探究,“下官只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侯爷被嵇家盯着,下官也被嵇家盯着,与其各自为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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