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午后空中飘起雪花,一个小太监踩着薄雪从宫门快步走来,行至殿门外,俯在太监总管崔英耳边低声道了一句:“崔公公,贤王来了。”
崔英正靠墙小憩,听到小太监的话眼神一动朝宫门望去,身披棕色斗篷的男子正往这边来。
殿内烧着地暖,除了皇上的暖桌暖椅,属殿前的墙面最暖和,小太监们都贴着墙,崔英挥手叫众人站好,顶着笑脸迎上去。
“贤王殿下,您可算回来了,万岁爷正惦记您呢。”
男子一身华服,容貌俊美英气,眉眼间不似寻常男子般硬朗,颇为柔和,与先帝极相似,乃是先帝的二皇子,如今的贤王齐长松。
“劳烦崔公公帮本王通传一声。”贤王温和道。
崔英笑道:“不敢当,王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崔英掀开厚重的门帘进了勤政殿,贤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端放腹前,姿态轩昂,顾自在原地等待。
一旁的小太监低声道:“不愧是当过摄政王的,气质就是和旁的皇亲国戚不同。”
年下许多远在封地的王爷公主回京,宫里时常有皇家宗亲出入走动,贤王因封地在东南,是以耽搁了些时日,堪堪于腊月二十九抵京。
这些在勤政殿伺候的小太监,许多也是头一回见他。
不多时,崔英从殿内出来,“皇上请王爷进去。”
“有劳崔公公了。”
“哪里哪里。”
不等崔英说完,贤王迈步进了勤政殿。
崔英不着痕迹地觑了他背影一眼,目光暗了暗,一甩拂尘道:“还不站好了,都给我小心伺候着。”
嗓音冷冽,小太监们打了个寒颤,一一站回原位。
“是,公公。”
勤政殿内,烛火和炭炉供应不缺,加之雪天光线好,贤王甫一进来便觉得温暖明亮,细一打量,才发觉殿内较当年少了好些摆设,又精简了。
御案后,当今天子齐长蕴正手持朱笔批阅奏折,连崔英这个大总管都在外面伺候,殿内自是没有旁人。
贤王行至御案前,垂眸掩去打量的视线,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齐长蕴抬头,脸上露出笑:“皇兄不必客气,坐。”
贤王规矩地行完礼,说了几句关切话,这才解了斗篷到一旁的紫檀木圈椅坐下,扫了眼御案上的奏折感叹:“阖家团圆之际,皇上竟也这般勤勉,当真不忘先人悬石程书之德。”
两个小太监奉了茶进来,齐长蕴放下朱笔随口应道:“不过是些臣子的请安折子,左右无事,朕便看看。今年回京述职的官员较去年又多了,一个个不知哪儿学的,每日都递折子,看得朕眼花。”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无可奈何,却又含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甘之如饴。
贤王恭维:“大齐四海升平,圣上治理有方,百官爱戴皇上也是应当的。”
齐长蕴轻点指尖:“说起来,皇兄也已三年不曾回京了。”
贤王侧过身拿茶碗:“闽州封地遥远,且海防一事不可懈怠,臣虽在千里之外,心却始终牵挂着皇城。”
皇帝大笑,茶杯和贤王隔空一碰:“有皇兄替朕守着东南,朕自当放心。”
正要喝茶,齐长蕴忽的想起什么:“此次回京,皇兄可去看过皇叔?”
贤王动作一顿,眉间转瞬染上愁色:“唉,路过淮阳城时倒去了皇叔府上,但皇叔始终不肯见臣。听管家说,如今皇叔整日待在内院,不出门也不爱说话,偶尔见人,要么是派出去的侍卫,要么就是传些歌姬排唱荣王妃唱过的曲子,旁人则是一概不见。”
谈起荣亲王,殿内气氛低沉。
齐长蕴叹道:“皇叔离京前便不爱说话了,没想到如今连人也不大见了。”
“皇上还派人守着呼星台吗?”贤王问。
呼星台位于京城不远的一处行宫内,行宫依山而建,其中一处高地因地势开阔,是个赏月观星的好地方,得先皇亲赐“呼星台”一名。
皇帝:“自然,荣王妃既是在呼星台出事,朕自会追查到底,如今行宫内有重兵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只是,这一年来呼星台并无异样,朕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臣有个建议。”
贤王拱手道:“皇上不如派遣信得过的臣子前往行宫调查,此事毕竟牵扯皇室宗亲,还是早些解决为好,也好过皇叔整日消愁。”
“哦?不知皇兄建议何人前去?”皇帝来了兴趣,挑眉问。
贤王垂眸:“臣久不在京城,对朝中官员知之甚少,只隐约听闻,皇上近日晋了大将军封无介为御北侯,想来此人是极为皇上看重的。”
此时,殿内一架嵌金琉璃屏风后,被挂在嘴上的御北侯扬起嘴角,缓缓靠上身后椅背。
而皇帝,像是听到笑话般大笑出声,起身走到贤王身边。
帝王站着,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再坐下去,贤王正要起身,齐长蕴按住了他。
齐长蕴止住笑,神色无奈:“皇兄,朕还以为咱们兄弟同心呢。”
贤王脸色一变,心中因皇帝笑声激起的恼怒转瞬化为惊惶。
皇帝这是何意?
齐长蕴道:“蒙族侵略我北方城池,趁守城军不备分两路拿下了白铜和洞明,又集兵破了库尔赤。战报传回京城,朕就派了封无介出征,这一来一往间,镇北将军胡师仪就已经收复了白铜和洞明。封无介北征,不过是带兵打下库尔赤,又斩了蒙族元帅的首级罢了,论军功,是如何也无法封侯的。”
“皇兄以为,朕缘何如此?”
大将军破例封侯一事,确实曾在朝中引起热议,但皇上的封赏太过突然,直接在迎军回朝之日当众宣布,一众朝臣都傻了眼,事后再向皇上提及此事也为时已晚,圣旨都下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贤王福至心灵,猜测道:“此为皇上捧杀之计?”
齐长蕴点头,神情高深莫测:“知朕心意者,皇兄也。封无介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若任他这般把持军权,朕难道就不怕有他功高震主那天?他是封归原的儿子,身为君王,朕不得不防。”
贤王心中存疑,面上却不显,不动声色地起身,一甩衣摆跪地:“吾皇圣明。”
“皇兄请起。”
齐长蕴扶起兄长,“皇兄应当清楚,朕虽晋了封无介为御北侯,但并未给他实权,反倒是这层身份给他添了一丝忌惮。朕赏他高官厚禄,他若有不臣之心,便是不忠;作为封家后人,不恪守祖训,是为不孝,你说,封无介担不担得起这不忠不孝的骂名?”
“他若这么做了,封归原九泉之下,必定不得安宁。”想起已故的封老将军,贤王挑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畅快。
一闪而过,并未被皇帝看见。
“皇上既然已有绸缪,臣自当听命。”
此行目的达到,寒暄几句,贤王便借口府中有事跪安了。
这厢贤王踏出勤政殿,御北侯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皇帝转头看他,二人相视一笑。
齐长蕴:“你猜得不错,他果真按捺不住了。”
御北侯望向殿门,冷笑一声:“齐长松三年未踏入京城,即便今年荣亲王失踪,他也不曾递折子请求回京。如今皇上不过封臣一个无实权的侯爷,他便这般急不可耐,倒看得起臣。”
“他是怕夜长梦多。”齐长蕴回到御案后,拿起一封奏折,“这是东南探子递回来的消息,他此番回京,除了探明你晋封一事,便是要联络京中的人手。”
御北侯接过奏折端详:“京城府尹竟也是他的人。”
往下接二连三出现了不少熟悉的官员,位高权重、人微权轻者皆有,数量之多,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骇然。
看到某个名字,御北侯凝眉。
杜洲,平坡县县令,宋明诚门生。
“这京城府尹刘柏是礼部尚书宋明诚的门生,宋明诚又是右相秦珑的人,照他们这关系网,倒也说得过去。”齐长蕴一手撑头,一手抚在右相一派递来的奏折上。
“说来也不只他一人怕夜长梦多。”
御北侯拉回思绪,合上折子,“东南封地虽远,到底给了贤王养兵的机会。当年他虽然主动将皇位交还皇上,但也多次在暗中使手段,拖的时间越久,臣也怕将来不好对付。”
齐长蕴正色:“所以朕才封你为御北侯,便是要他坐不住,他一旦有动静,朕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当年怎么得回的皇位,付出了多少筹码和心血,整个东南军至今仍把持在齐长松手中,种种过往他深铭于心,一日也不会忘。
御北侯意味深长道:“皇上已有绸缪,臣自当听命。”
齐长蕴一愣,皱了皱眉:“你别学他说话,听得朕难受。”
御北侯勾了唇,眼里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齐长蕴也笑了:“无介,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朕有多想为老将军平冤?不单是告慰忠臣,朕也想让你重新成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
御北侯眼神一变,缓缓止住笑,躬身道:“臣谢皇上大恩,能为父亲平冤,无介别无所求。”
只怕如今的身体,难撑到父亲沉冤得雪那日。
齐长蕴叹气,好好的提以前作甚,倒让无介心情更差了,封家的荣耀和苦难没有谁比他记得更清楚了。
“罢了,不提这事。”皇帝主动扯开话题:“之前说到哪儿来着?对了,绪儿怎的过年也不回京?”
御北侯垂眼,不着痕迹地避开皇帝视线:“镜明师太见她肯用心学东西,便留她在了岳明山,左右一年中还有许多相聚的日子,不必执着于过年。”
齐长蕴调侃:“朕怎么觉得,她是怕被你责罚?绪儿收到你的信,应当会庆幸自己没有回家。”
想起妹妹顽皮的个性,御北侯无奈一笑:“有这个可能。”
二人闲话了几句,崔英进了殿。
“禀皇上,襄国公世子求见。”
“扶临也来了?传他进来。”齐长蕴倚上龙椅,让崔英传他进殿,“这小子,估计是听说你回京,在国公府坐不住了。”
御北侯坐上圈椅,闲闲靠着椅背,气定神闲看商扶临视线乱晃走进来。
商世子一进殿便先往御案旁看去,见到御北侯的瞬间眼睛便惊喜地睁大了。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好笑地看他:“商扶临,你来干什么?”
商世子讨好一笑:“臣在家无事,替皇上分忧来了。”
“朕有何忧?”
“臣听闻御北侯回京,特意去了隔壁的侯府一趟,谁知他竟偷摸进宫了,皇上您知道的,御北侯脾气不好,又不会说话,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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