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师兄可真好激将。”
江以卓面上的笑容看着与方才一般无二,眼里的恶劣却几乎压不住。
他看着惊慌的羡折,懒声道:“你把传音玉牌击碎了,让我师尊怎么想?”
羡折惊魂未定,只提着剑愣愣盯着青石板上碎裂的玉块。
江以卓见此笑意更甚:“说不定……她以为你要将我杀了灭口了,这会儿正急忙赶来呢。”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元婴期修士的威压伴随着清冽的夜风罩住这方。
二人俱是一怔,齐齐朝院落屋檐望去。
周玉衍凌空而来,衣袍广袖随风纷飞,发丝也在风中猎猎飞动,她轻功登顶落在檐上,手里拿着传音玉牌,面上并未显出什么神情。
身后月盘皎皎,为她镀辉,这一刹好似月中仙人自天幕踏出,下望凡尘。
羡折极轻极缓地眨了眨眼,没有言语。
周玉衍跃下屋檐,将手中玉牌往江以卓那方一抛:“怎么把传音玉牌摔碎了?”
江以卓下意识伸手,接住周玉衍抛来的玉牌。
细润玉牌入手,他这才回过神,压下被惊起的心跳,缓和一息后开口答话道:“是我没拿好玉牌,羡师兄找我切磋,我一时紧张摔了玉牌。”
“切磋?”周玉衍诧异万分,压根不信以羡折那等剑术,会跑来跟江以卓这个剑意都没修出来的人切磋。
江以卓点点头:“我见师尊之前那般担忧羡师兄的伤势,便想着来问问,不过羡师兄似乎并无大碍,见了我颇有战意。”
他停顿了一下,显出局促的神色,“或许是我说错了话,才激起了羡师兄的脾气……”
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疑惑道,“师尊怎么突然来了这方?”
周玉衍神情古怪:“我循着师徒契的感应过来的。不是你传音给我的吗?话说到一半没了动静,我还以为你这边出了什么事。”
江以卓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惊疑不定:“可我并未与师尊通讯,我正与羡师兄探讨……探讨剑道。”
他的神色懊恼又畏惧,小心翼翼地看向羡折,“许是我不小心启了传音玉牌……师尊听到了什么话吗?”
周玉衍顿了下,想到刚才听到的什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也侧眼看向羡折。
羡折垂着眼,一言未发,好像江以卓所说的任何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此地抱剑赏月观流云,身上也根本没起什么战意剑意。
但周玉衍莫名从中看出了几分僵硬和无措。
随着她目光停驻的时间渐长,羡折冷静的面上终于显出了点心慌。
他紧了紧剑,正要将剑收回剑鞘,周玉衍讶然道:“你的剑身上怎会有血迹?”
羡折下意识低头望剑,亮白剑刃上,那鲜红的血虽然不多,但刺目万分。
江以卓在这时插话道:“切磋难免受伤,我并无大碍,师尊莫要苛责羡师兄。是我技不如人。”
羡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就像他之前呵斥江以卓的那番话,他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在呵斥他自己。
呵斥自己心思不正,对不该起意的人起了妄想。
“弟子自知逾矩。”
羡折卸了剑,深深调整着呼吸,镇定心神。
“我日后……再不会与仙尊碰面,也绝不会叫我的一念之私影响到仙尊清誉。”
羡折闭目行礼,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企图遮掩自己那点不堪的心思,睫羽却难压地颤个不停。
他最终放弃,低垂着眼哑声道,“是我心思肮脏。但仙尊、仙尊信我……我从未想过当真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也万不敢……以下犯上。”
江以卓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他根本无从辩驳。
更何况……师徒亲密,由不得他这个外人置喙任何。
“你不必这般多礼,羡折。”
周玉衍开口道,“我这徒弟性子有多差我是知晓的,且安心,我不会找孟长老去追责你的。”
周玉衍觉得,江以卓的话说得太模棱两可了。
江以卓上回说什么长老弟子的事,说得像是师徒虐恋一样,这回又说什么羡折对她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她合理怀疑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何况羡折刚才也都否定了。
她才吃过春秋笔法的教训,加上系统之前还拿什么“非人折磨”代替“小黑屋”,她要是再不警惕点,还任人说什么便信什么,那不就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嘛!
就江以卓那一肚子坏水,她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周玉衍瞪着江以卓,见他将手轻按在自己颈前,这才发现他脖颈上的伤口,结合方才二人的话,她一刹明悟——羡折还是因为江以卓极煞的命格,对他芥蒂深重。
她一个没看好,人都要拔剑抹脖子了!
周玉衍立刻肃了神色,问羡折:“羡折,你当真只是起念?并未想过切实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羡折的声音清晰坚定:“弟子绝不会如此行事。”
周玉衍有些犹豫,羡折这种在原书中都绝对正派的人物,她是比较相信的,但江以卓脖颈处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
虽然说以江以卓的性格,他干得出把羡折的剑抵上自己脖子划一道口后抹眼泪栽赃羡折要杀他这事。
“他脖子上的伤,是你出的剑?”周玉衍问。
羡折顿了下,应是。
周玉衍皱了皱眉,在心底把羡折的信用分从九十扣到六十,又把江以卓的信用分从零扣到了负。
“既是你出的剑,为何还说什么不会行此事?”
周玉衍话完,看见羡折明显怔愣的神情,眉头紧锁,“与人有仇怨,算不得心思肮脏,但你也不可越俎代庖。何况你从前还答应过我,不会因他的命格对他出手。”
“我既然收了他做徒弟,自然该我管教好他,你这般出手的确是以下犯上了。”
“师尊……误会了。”
江以卓沉默了许久,终于在这时开口,“弟子说错了话,点明了羡师兄的心思,激起了他的杀意,所以羡师兄才对我出手。”
“羡师兄不过一时冲动想杀了我以绝后患,非是蓄谋。”
“而我说错的那话,师尊也通过传音玉牌听见了。”
周玉衍回想着江以卓启通讯玉牌的那番话,疑惑道,难不成羡折也恨屋及乌,还想把她也一起杀了?
那倒是没什么事——他打不过自己。
还是江以卓的事比较大,因为羡折真能一剑把他咔了。
周玉衍想了想,决定遵循“自家小孩在外挨打第一时间要求自家小孩道歉”的“请家长”大法,打出一道灵力止住江以卓伤口的血,然后说道:“既然是你说错话,那便去向羡折道歉。”
江以卓眼神阴沉,看向周玉衍。
周玉衍只说:“听话。”
江以卓似乎是气笑了,死死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转头去看羡折:“抱歉,羡师兄,是我说错话。”
他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咬牙切齿地笑,“也的确是我……技、不、如、人。”
江以卓直起身,再没有多看羡折一眼。
他转身向周玉衍走去,面上神情分明已尽数收敛,眼中却横生锐意,白底蓝云纹的弟子服勾勒出少年腰身,他的腰背挺拔似出鞘利剑。
“师尊既是循着师徒契来此,那一定是有要事找我?”
江以卓说,“师尊吩咐即可,弟子……听话。”
周玉衍点点头:“随我去城门外一趟,我带你去历练。”
江以卓怔了怔,讶异道:“师尊竟是亲自来领我去历练吗?”
周玉衍:“自然。”
江以卓眼眸清亮,即刻应是。
他扬头笑起,干净的眉眼舒展着意气,好似初入江湖看什么都新鲜,于是兴起义生,高喝着日后定要名扬江湖。
可惜周玉衍的反诈警铃十分敏锐,对此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变脸大王。
她正要带着江以卓离开此地,一直沉默的羡折却开口道:“仙尊留步。”
周玉衍停了步子回头:“何事?”
她见羡折的神情极其复杂,以为他是不愿被迫接受道歉息事宁人,没想到羡折却说:“仙尊可得闲?我……想单独与仙尊说些事。”
周玉衍其实不太闲。
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得赶去城门外与进魔界的几位长老汇合,还得给江以卓施法隐匿气息把他偷渡进去,等人都进去了她还得偷摸出来再把祝临兰也忽悠进去。
接任务时有多么豪气干云,做任务的时候就有多么深切地领悟到反派是块砖。
但她还是应了羡折。
以系统剧情的恶意,纵是有她在一旁护着,祝临兰做任务走剧情恐怕也不会顺利多少。
哪怕关键时刻她可以把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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