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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犹少

才送完薛婵,本应和又玉送方有希回侯府。只是刚出巷,见着远处似有火光。

江策勒紧缰绳,暗道不好,立刻向繁台山的燃火处去。

火光外,隔着一帘,马车内的人冷笑道:“你是无能,若非如此,今日怎会骤然惹出这些事来?”

他将手里的玩意儿掷出去,砸在了苏允额上,顿时鲜血汩汩,染红了他小半张脸。

“去处理干净了,否则她我可就不保证你回去,见不见着她。”

苏允恭敬一拜:“我知道了。”

车内人冷声一笑,又幽幽问道:“你该不会......故意放她们走的吧?毕竟你和萧家那个,是旧交不是?”

苏允道:“我怎敢,更何况早就散了,何谈朋友。”

“我谅你也不敢。”

车轮辘轳,扬长而去。

等到他赶到高禖庙时,已经烧了一大半,唯有火中的女娲依旧伫立在其中,即使火光冲天,却愈发显得她温柔慈悲。

他一双眼被火燎得不禁溢泪,遥遥地,向女娲磕了三个头。

火舌卷着帏幔烧得轰然,几乎把大半个高禖庙都吞噬尽。

等到江策赶至时,高禖庙的火早已被人扑灭。只是一座好好的庙宇几近成为废墟,那院子里的古桃一半焦,一半艳。

正有人从里头抬出几具尸体来,却烧得不成人形了,只能从残存的衣衫得知是祭神的人。

江策四处查看了一边,问道:“怎么会烧起来?”

官兵道:“回大人,似乎是庙中人将祭神的灯笼灯油烧了,一时燃得猛。庙中人本就多,慌乱起来就......”

“除了抬出来的,可还有百姓伤亡?”

“烧亡倒是不多,只是因乱踏死了好几个......”

江策闭上眼,重新盖上尸体上的布:“知道了。”

他忙碌勘察直至三更左右,等事宜交接完,这才回武安侯府。

自己的院子仍旧是那幅安静的模样,唯有院墙外的蔷薇芭蕉尚且热烈,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

又玉应该是早就睡了,江策本来想和他说话,也就歇了念头。

江策推门入,喜团睡得双眼朦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床上跳下,晃着大尾巴过来。

“睡美了吧?”

他蹲下身,揉了一把它的尾,另一手挠挠下巴。

只是手一翻,又看见仍旧绑在手的丝帕。

江策点了盏灯,往书案前一坐,抬起手来映灯瞧。原本水色的丝帕因着手心的血,洇然处一大片血迹,此时已然暗沉。

他凝了许久,忽地生出些许茫然。

说实话,不和薛婵吵架,还有点不习惯。

如果不吵架,那见面又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呢?

江策认真想了一阵,直到喜团在他腿边来回蹭,这才回神。

“唉......”他叹了一声,细细将帕子洗干净,置在熏炉上燎干,细细叠好木盒里,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还给她。

倘若薛婵问起,他再大发慈悲告诉她好了。

至于该怎么说,得好好琢磨。

江策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头,开始十分认真思考。

许是来回奔波疲惫,他坐着坐着竟然打了个盹。才眯了一会儿,片刻后被喜团的喵喵声叫醒。

江策慢慢睁开有些朦胧的眼,打了个哈欠,想着去床上睡。

只是他揉着肩站起来,却发觉屋子里不知何时点起了好几盏灯,在夜间愈发柔和温暖。

他顿步,停在了一架画屏前。

“这屏风是今日搬来的吗?”

江策有些迷糊,也许是他没有点灯所以不知道吧。

再一抬脚,绕过屏风,看见眼前的布置他又更迷糊了些。

因着不常住,所以这间屋子是很少有隔断的,基本就是疏朗开阔的一间。

眼前的,好像是他的屋子,又好像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珠帘,掩着几拢纱雾般的幔帐,几盏宫灯透出温和的光。

他当即就折回去,取下刀架上的长刀,冷着一张脸慢慢逼近那帘幕深处。

一路走过,香案、青釉莲炉、博古架、茶奁、高脚几、花瓠......

没有一样是他的。

江策伸手挑开一重重珠帘纱幕,剩最后一道。

连床榻都不一样了,而左侧的墙上挂着幅《枇杷山鸟图》。其下是张高案,瓷瓶高挑,插着两枝粉白柔美的芍药。

右侧的架子上挂着他的罗袍,下头掩着松石绿卷草纹的衫子,并着条杏白花卉纹的罗裙。

这是......

他猛地用刀拨开珠帘,长长的珠帘被斩断,一瞬间散落满地珠,碰出清脆的音。

江策走到床榻前,什么时候换了薄粉的锦被呢?

低头一看,那是双碧色的登云履,鞋尖缀着两颗珍珠。

锦被里动了两下,江策不禁退了几步,死死盯着床榻。

“喵”

一团雪白蓬松从锦被里探了出来,伸着懒腰在床边挪步,然后干脆卧在床沿张着一金一蓝的眼睛看着江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怪异,却又瞬间安心。

于是他又上前了两步站在了床榻前,想要捞起喜团。才刚要伸手,就有一双手拉开了帐。

“你回来了?”

那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温温柔柔笑着,在灯盏的映照下散着如珠玉的光。

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地。

江策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喜团又“喵喵”了几声,亲昵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薛婵探身,伸手拉着他的衣袖。

而他并未拒绝,鬼使神差般坐在了床沿上,与她挨坐在了一起。

江策听见有些轻柔的埋怨。

“我当然在这里了,这里是我的家呀。倒是你,拿刀做什么?”

“家?”

江策又看向四周,屋子里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雕花镜台,放着妆奁盒子,外头还有两支莹蓝的琉璃钗。花窗下的长榻,那幅陶成之的《游鱼图》正铺展开来。

从前,他在这个小院里塞了很多东西,让其看起来满满当当,有家的气息。

可是即使如此,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空荡荡、冷冰冰。

全然没有此刻般,安心、眷恋、温暖。

江策忽然间恍然起来,好似有了段记忆。

他们,成亲一年了。

可是......

自己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你怎么了?还拿着刀?你觉得我是精怪吗?”

她歪着头,欺身上前,抬着脸问他,

江策一低头,见到了那双湖泊似的眼睛,在灯盏下熠熠生辉。

他看了良久,将脚底的刀一脚踹飞出数道帘幕。柔柔笑起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笑着靠在他的肩头,依偎进他怀里。那长长的头发就那样散下来,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江策低头,看见了她那秀巧的下巴,于是勾起唇环住了她的肩膀。

烛火静静燃着,喜团在一边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伸着爪子玩垂下的流苏。

江策就那样搂着她,坐在一起。她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他垂眼。

在自己掌心那双手漂莹白修长。

他沉沉地、久久地看着,然后......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猫儿用爪子玩闹着藤编球,也时不时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那柔软的手心。

她有些痒,蜷起手心想要抽离。可是手腕被攥住,虽不紧也不疼,却无法挣脱抽离。

“呀!”

薛婵低呼一声,坐直身,摊开他的手心。

“你怎么受伤了?”

江策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慢慢摊开,指尖滑过那道长长的伤口,激起了一阵酥麻。

她轻叹气:“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如今伤了,也不知道有多疼。”

江策没有说话,任由她缓慢又轻柔地摸着伤口,几分嗔怪又多有柔情的低语。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肩,将她揽向自己的身前。

高大的身躯把灯盏里的光亮尽数拂去,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昏昏的暗影里。

江策并未将她揽入怀,只是禁锢在身前,堪堪留了几分距离。

他伸出手,摸上她柔软而又温暖的脸颊,然后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指腹轻轻摩挲面庞、眉眼、鼻梁、唇角。

他低垂着眼,看不清眸色。

“所以.......”

面前的人就那样直接看着他,看得他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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