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女使寒艳低声问道:“娘娘,咱们要直接回府吗?”
以娘娘现今的身份,大可等待府上人前来迎接。
适才入城接受盘查时,娘娘已亮明身份,这会儿得知消息的可不止严府的人,知府那边也会有人禀报的。
严竹旖稍稍调整坐姿,华丽的长裙层层叠叠铺展而下,她懒洋洋的,有着胸有成竹的从容。
在城门口等待,哪有叫他们倒履相迎来得威风。
知府也要亲自登门拜访她的。
“给林知府传个话儿,就说本妃想与琇儿姑娘叙个旧。”
寒艳会意,点头称是。林琇儿是扬州知府的千金,昔日没少给自家姑娘添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女此时在合计什么。
马车抵达严府时,严竹旖没有急着下车与亲人团聚,她看向高高悬挂的牌匾,笑意深深。
从宅到府,从正八品到正三品,父亲的一切殊荣还不是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争来的。
严洪昌携妻子蔡氏和嫡子严锦成小跑出府门,红着眼睛来到马车前,“竹旖啊,为父可把你盼回来了!”
刚满十八岁的小公子严锦成提醒道:“爹,该唤阿姐一声娘娘。”
严洪昌躬身作揖,朗声改口道:“臣,都转运司指挥使严洪昌恭迎娘娘回府!”
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府邸前,不掩自豪与欣喜。
严竹旖支额杵在车窗上,刻意翘着的双唇妍丽水润,与清秀的面容几分突兀。原本的得意与炫耀在见到自己父亲的一刹,化作难以压制的怨,她弯腰走出车厢,由弟弟扶着步下脚踏,留下一句“劳烦爹爹款待随行的贵客们”,就再也没去留意点头哈腰的父亲,挽住紧张忐忑的母亲,从正门走进府邸。
被挽住手臂的蔡氏有些僵硬,亲手教导出的女儿变得高不可攀了。
“太子殿下派人提前送来好些贽礼,娘和你爹受宠若惊啊。”
蔡氏语气恭敬,小心翼翼,连家常话都变得字斟句酌。
“母亲言重了,殿下未亲自登门,不算贽礼。”
蔡氏赶忙摆手,“哪敢奢望太子殿下亲自登门,这已是对咱们的厚待了。”
严竹旖知母亲是个没有主见的深宅妇人,凡事都听从丈夫的。她没有将怨气转移到母亲的身上,也没有怒其不争,早已知晓凡事要靠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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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良娣归来,满城轰动,掩盖了榜眼的光彩。
魏钦携着江吟月叩响家门时,冷清的宅子内传出熟悉的动静,是大房娘子章氏在训斥一对儿女。
魏老爷子健在,魏家两房没有分家。
魏钦的父亲是次子,在收养魏钦的隔年,与妻子顾氏诞下一女,取名魏萤,先天身子骨羸弱,药罐子不离身。
听到叩门声,章氏踢了儿子魏鑫一脚,“没出息的东西,去开门。”
魏鑫揉着腚,不情不愿地拉开宅门,刚要没好气地询问对方身份,耷拉的小胖脸登时变得夸张。
“弟、弟、弟......”
“低什么低,还不够低人一等?”
章氏气冲冲走过来,推开目瞪口呆的傻儿子,尖尖的下颏比儿子拉得还长。
“阿钦......来啊,都出来啊,看看是谁回来了!”
随着尖利的嗓音响起,各院将熄的灯火重新燃亮,魏钦的大伯魏伯春扶着魏老爷子走出正房,魏钦的养父养母随后赶到宅门前,小妹魏萤紧随其后。
一家人惊讶又欢喜,养母顾氏红了眼眶,一把握住魏钦的手臂,“娘日盼夜盼,可算把你盼回来了!瘦了,也高了,让娘好好瞧瞧。”
养父魏仲春按捺喜悦,跛着脚上前,在瞧见儿子身边的女子时,使劲儿拽了拽妻子的袖口,“儿媳......”
顾氏太想念儿子,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以致没有留意儿子身边的年轻女子,当她看向江吟月时,竟情怯地讲不出一句场面话。
还是魏老爷子镇得住场子,推了推长子,“愣着做什么?快把咱家的孙媳妇迎进门!”
江吟月是被众星拱月引进门的,除了尴尬还是尴尬。闭门不出的三年,她疏于应酬往来,一时难以适应,担心张冠李戴惹出笑话。
但也仅仅是一瞬的凌乱,无需魏钦介绍,她交叠双手,朝着魏家最年迈的老者敛衽一礼,“孙媳给祖父请安。”
魏老爷子微微局促,随即笑眯一双苍老的眼,嘴里应着“好好好”,转身就去取祖辈传下来的金镯子。
江吟月瞧瞧瞄一眼另外两位长辈的脚踝,先行向腿脚正常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边的妇人见礼,“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魏伯春笑着应声,又与妻子章氏对视一眼,示意妻子去取事先备好的见面礼。
章氏揉了揉拉长的下巴,忙不失迭去往自己的院落,生怕晚一步会叫高门出身的侄媳妇觉得魏家失礼。
江吟月又看向另一对夫妇继续行礼,只是语气忽然赧然。
“父亲。”
“母亲。”
魏仲春和顾氏不约而同地上前,比江吟月还要赧然。他们想象过儿媳的模样和气韵,与儿子在书信中的描写也大差不差,可当面见到,还是生出类似近乡情怯的腼腆。
相比这对木讷的夫妻,章氏的女儿魏欢更擅长交际一些,她大方上前,福了福身子,“欢儿见过二嫂。”
江吟月看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淡笑颔首,目光却不自觉掠过魏欢,看向另一个小姑子。
小妹魏萤看着光鲜靓丽的高门贵女,没有同堂姐魏欢那般不管不顾地上前亲近,她站在最远处,仔细打量着嫂嫂的模样,好奇又怯生生的。
魏钦抬手,“萤儿,来。”
魏萤身子弱,走路都是弱不禁风的,未语先哽咽,“嫂......嫂。”
没有妙龄女子的娇脆嗓音,声音轻柔带咳。
江吟月扶住她,点头回应,笑意带了一点儿怜惜。哪个妙龄女子甘愿在韶华时光里与汤药为伴,足不出户,被人称作药罐子?
一一打过照面,江吟月随魏钦去往正院的客堂,接受着家人的嘘寒问暖。
夜已深,魏老爷子在几次强撑后坐在主位上打起盹,鼾声如雷。
魏伯春汗颜,叫上傻儿子一起搀扶着老爷子回屋去了。
章氏张罗的夜宵也在老爷子的鼾声中被叫停。
顾氏担心儿子儿媳疲累,寻个借口遣散了家人,领着小夫妻去往自己和丈夫的院落,安排住宿。
走进魏钦居住的东厢房,江吟月仔细打量着纤尘不染的家私,材质虽不名贵,但胜在整洁素雅。
不比江府,魏家宅小,厢房算不得宽敞,没有梳洗的湢浴,仅以屏风隔断,设有浴桶。
江吟月望着浴桶的杏眼熠熠璀璨。
“魏钦......”
魏钦点点头,添满浴桶后,自觉走向门口,“我去分发伴手礼。”
得偿所愿的江吟月满心满眼都是沐浴,她合上门,快速脱去衣裙,扎进有些烫人的水中,掬起一把水,搭配皂角搓揉肌肤,体会到如鱼得水的惬意。
终于可以洗去一路的疲惫。
她抬起小巧嫩白的脚丫,搭在桶沿,来回晃动着,虽没有贴身侍女虹玫在旁端茶递水,但足够舒坦了。
魏钦的卧房简洁明净,散发木质香,与魏钦身上清清爽爽的气息很贴合,没有令她生出身处陌生环境的不适。
足够好了,不是吗?
知足常乐。
她笑了笑,比起在帝后面前谨小慎微,如今的公婆能够让她感受到寻常人家的温暖和随意,无疑更适合大大咧咧的她,至于夫君......魏钦比太子好上千倍、万倍!
轻轻哼了一声,她无意识地站起身,莫名沉浸在骄傲中,没有发现自己没有准备更换的寝衣。
人果然不能忘乎所以。
噗通一声,她又扎进水中,眼巴巴盯着没有上闩的房门,希望魏钦可以早些回来,不要一直与家人叙旧。
卧房无漏刻,窗上月影阑珊,浴桶中的女子在漫长的等待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连叩门声也没有察觉。
“咯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魏钦挺拔的身影被月影镀上一层暗色,他走进房门,慢慢来到浴桶边,眸光微微凝滞,觉得眼前的一幕与偶尔会读到的话本里的桥段有所不同,没有香艳的俗,白的有些刺眼。
魏钦少年时就不喜同窗私藏的那些情爱话本,只因心中无情,不愿沾惹风花雪月,可他还是在近水楼台目睹了皎皎明月。
“小姐。”
他轻唤一声,弯腰将人从水中抱起。
随着水流的哗啦声,沉睡的女子突然惊吓,昏沉的意识一瞬回笼,她惊愕地盯着男人的下颌,身体趋于僵硬。
男人的指腹隔着布巾扣在她的手臂和腿弯,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粗糙老茧。
一个读书人为何指腹会有老茧?或许与年少驯马的经历有关,或许与习武有关,江吟月顾不上这些细节,只想要低头看一眼自己,却又觉得难为情,很怕薄薄的布巾没有遮住敏感的部位。
她扣紧双膝,一瞬不瞬盯着魏钦的侧脸,暗淡光线下,男子深邃的眼窝与挺直的鼻骨勾勒出绝美的侧颜。
黑夜为他披上华丽外衣,冷俊而矜贵。
郡王、皇子气场不过如此。
夜色中的魏钦,多了一丝浑然天成的神秘。
江吟月被放到床边的小榻上时,还是愣愣的,待魏钦曲膝蹲在她的面前,她才赶忙紧了紧身上的布巾。
江吟月想要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见魏钦伸过手来,像是要替她擦拭身体。
“不、不用了。”
许是被惊吓到,她嗫嚅的声音细若蚊呐,糯叽叽吐字不清。
魏钦顿住捏在布巾上的手,“路上都是我来服侍小姐的。”
这能一样?江吟月裹紧布巾向后缩,避开那只被烛台投下暗影的手,她从未在他的面前裸露过,无法适应“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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