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寻我？不知是有何事？”白诚走进草棚时，江云汐仍在思索瘟疫之事。

“先生，您先请坐。”她转头望向夏荷与夏安，“你们二人出去守着。”

待二人离开后，江云汐才再次开口，“先生可有所察觉，此次瘟疫有些古怪。”

白诚闻言，眸色深沉地望向她，“公子敏锐，正如您所说，老夫早有察觉。此次霍乱之症，恐非天灾！”

江云汐闻言，面色骤变，她不敢置信地迎上白诚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对，白诚眼中却是毫无波澜的平静。那平静犹如深邃湖水的目光，似乎瞬间便吞噬了她原本慌乱的心绪。

江云汐垂下双眸，用力深吸一口气，“先生可是有何发现？”她的嗓音压得极低，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霍乱之症，常于因水而染。宁州城的水源乃青宁河，此河途经多地入海。若因水源之故，沿途各府均难以幸免，但此次却只宁州与珲州有霍乱之症。”他顿了顿，轻叹一口气才继续道：“公子可知，之所以让老夫断定此事，实是青宁河未经珲州。”

白诚的言语如同一道晴天惊雷，正正霹在江云汐额头之上，她只觉脑中嗡鸣作响。

好半晌，她才怔怔地问出口：“以先生之见，此事可是人力而为？”

白诚轻叹，却并未回应，反倒是开口反问：“公子不妨说说，因何怀疑此事？可是有所发现？”

江云汐轻轻点头，“张大人与仆从自瘟疫爆发之日起便居于此处，两人却相安无事此乃其一；二来您与墨槿照顾十余重症病患至今，却也相安无事。”

白诚轻轻捋着颔下的短须，微微点头，“公子说得极是，老夫近日也在思索。此次霍乱之症，致死极易却传疾甚微，绝非往日之霍乱。”

江云汐蹙眉望向他，“先生的意思是，此霍乱虽不易染人，却极易丧命？那先生可有见过此症的霍乱？”

“老夫其实也是闻所未闻，查遍家中医书亦无所获。世间病症纷繁复杂，医道之途果真漫漫……”

两人一时间竟都沉默了下来，江云汐轻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先生，新药方之事，仍需您暂留此处掌舵。别庄墨槿会守着，您大可放心；西洲则陪您留在此处，您若有事让他寻我便是。”

“这本就是医者应做之事，定当全力而为。”

待白诚走后，江云汐坐在原处陷入了沉思。

白诚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却是句句暗指此瘟疫是人为。

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人为散传瘟疫？这可是事关数万人的生死。

这般想着，江云汐对着草棚外唤道：“夏荷、夏安。”

两人一同走进草棚，江云汐面色凝重地起身，“拿上纸笔，随我一同。”

四人兵分三路，江云汐与司北沿着最中间的路，走向最近的那间草棚。

麻布遮挡着入口，轻轻掀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最角落的草席上，躺着几名病患，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老人家听见动静，缓缓睁开双眼望了过来。

江云汐走到他面前蹲下，“老人家，我奉知府大人之命，想向您问些事。”

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身，“你们两个小儿胆子也太大，这棚子里都是些病患，这可是要人命的瘟疫，你们快些出…去。”他话才说至一半，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云汐见状，连忙示意司北用竹筒倒水。

她接过竹筒递过去，“您喝些水压一压。”

老人接过竹筒，将水一饮而尽，咳嗽也随之渐渐平缓，“你们凭是胆大。罢了，说说吧，你们要问些什么？”

“我想问您染上瘟疫之前，可有去过不常去之处？或吃过不常吃之物？”

他一脸不解，“老头子是宁州城王家村的农户，除了王家村便是来宁州城。至于你说的吃食，我们整日里不是粟黍便是粗粉，哪有什么不常吃之物？”

江云汐蹙眉思索，粗粉乃是宁安府当地的一种吃食，将高粱、燕麦磨成粉状，再搓成圆形粉晒干，吃时放入沸水中煮熟便可食用。因可存放数月，所以是整个宁安府百姓之家常食之物。

“那老人家，您今年吃的粟黍和粗粉可与往年有何不同之处？”

他有些怔愣，“就是粟黍和粗粉，哪有什么不同……”

……

暮色四合之时，江云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草棚。她手中握着一叠宣纸，那上面详尽记录着染病之人在染病前的行径与吃食。

无形之中好似行成了一条清晰的线，她觉得只要顺着这条线便能查出幕后的隐情，但她此刻却抓不住那根线。

“公子。”夏荷与夏安也快步走了过来。

夏荷确认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公子，并无古怪之处。”

江云汐摇头示意她，“此处并不稳妥，我们先回别院。”

几人踏着月色回到别院，刚迈进大门，便迎上了等候许久的秦二爷。

秦二爷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云汐，你怎能偷偷跑去那般危险之地？”

江云汐在看到秦二爷的瞬间，便心虚地垂下了头。

站在秦二爷身后的仆从长福左右瞧瞧两人，开口劝慰，“二爷，表小姐午时出门就未用膳，您瞧是不是先让表姐用膳？”

秦二爷眉间松了松，到底心疼她饿肚子，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先去用膳吧。”

江云汐唇角微勾，偷偷朝长福眨了几下眼睛，长福点头示意。

用过晚膳，秦二爷又拉着她好一通说教，足足半个时辰才放她离开。

江云汐站在廊下，踩着细碎的银光，抬头望向天边的瘦月。

迎着微凉的夜风站了许久，才转身进屋。

她径直走向临窗的案几，从匣中取出今日收集消息的简册。

边翻阅边将摘录记在一旁的宣纸之上。

一个时辰后，江云汐放下手中的毛笔，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颈。

夏荷见状，忙走到她身后，替她揉摁脖颈，“小姐，夜已深，您也早些歇息，明日再写也不迟。”

“事关万千人命，怎能安下心去歇息。”说着，江云汐轻叹一口气。

案几上的油灯被窗缝透进来的夜风吹得微微闪动，她随手推开棂窗，望向被乌云遮住的弯月。

被层层乌云掩住的弯月，只挤出几缕微弱的亮光。就如这背后的真相，被层层谜团遮住，难以找出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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